第三百六十五章 捭视六合[第1页/共4页]

谢鲲居其身侧，一并观雪，去宵酒意尚盘桓于面，神情也还是懒洋洋，仿若天崩地陷亦难动其容。稍徐，谢鲲伸脱手中酒壶，以壶口接着天下落雪，舔了舔嘴唇，笑道：“士瑶兄何忧？暨待来年春起，冰消雪融，你我便可归矣。”

谢奕接过信，未阅，浅笑道：“白袍千里而来，一起辛苦。絮儿，应赏。”

“诺。”白袍沉沉一揖，复向小道韫一礼，展袍拜别。

“谢，极少夫人赏！”

棋盘之西，絮雪轻浅，缓缓吹白了始兴城。

落雪纷繁，一婢提着裙摆踩雪而来，至门外，轻声道：“郎君，少夫人，上蔡有人来，求见郎君。”

陆玩神情冷凛，愤声道：“妖徒之口，安敢言行？”

棋盘之正心，雪搅武昌，泼天大雪肆意滚荡，将六合乾坤锁于此中，大将军携豫章军府移驻于此，一干军府僚属随行，载将尽，亦不令其归。武昌城中，积雪已有两尺，倒霉于行，人行于此中，仿佛踩沙陷泥海。

袁耽颤抖着接过信，仓促一阅，忧色洋脸，瞥了一眼庐江方向，缓缓压抑心中高兴，沉声道：“且回告瞻箦，戴渊欲逃入建康，为纪尚书所庭驳。来日，如有异动，戴渊万余镇西军，或覆于庐江。然，袁耽据历阳，必应昔诺。”

这时，一名甲士穿雪而来，待至近前，瞅了一眼腊梅下相互依偎的二人，嘴角默裂，按剑垂首，沉声道：“将军，有客至！”

闻言，褚裒面上神情蓦地一变，凝眉看向桥然，冷声道：“玉鞠何故言此？褚裒昔日即应诺于瞻箦，若势可为，必定极力而为！”

“诺。”来骑重重垂首，调转马首，插向风雪当中。

大将军见侄儿儒雅不凡，谈笑举止无一丝非常，放下心来，淡然道：“罢了，逸少真性，随风而来，乘雪而去。吾岂可因已心而止逸少之意！”

陆玩目送其拜别，慧目开阖，心中却忐忑难安，暗觉将有事滋长，却不知从何而起，不由得思及昔年半子之所言，欣然一叹，捋须道：“罢，罢罢，大乱乍起，非人力可敌！江东，就此乱矣！”言罢，一卷袍袖，大步入雪。

“诺。”白袍风扬，按剑而走。

祖盛抹了把脸，淡然一笑，勒转马首行向城外虎帐，营中有三千精骑，五千精锐步兵。恰于此时，一骑东来，穿过皑皑雪阵，直直插至近前。来骑未上马，抖了抖肩上白袍，按着腰间剑，微微垂首，嗡声道：“见过祖郎君，我家郎君向祖郎君问好。”言罢，呈上一信。

苍穹若目，皓雪似眼芒，冷然谛视着天下九州落入棋盘。

“正月初八，万物舒发，坤卦爻六，龙战于野……初八，初八，百花开杀……嗯，甚好，甚好……”

数十息后，大将军与钱凤齐入阁房，方一入内，即嗅得酒气熏天，大将军皱着眉头，沉默走向木榻，揭起衾来，奇臭扑袭，令人闻之则呕。随即，大将军冷静将衾一合，背手出室。

褚裒神情一怔，眼底微缩，少倾，淡淡一揖。

陆玩凭栏望雪，唯见茫茫无边，而大江表里，顿失滚滚，心中却思念江南，吴水柔缓，即使雪漫天空，亦定然涓流如旧，唯静水流深，方易固结于外。现在雪浓，羽鹤当伏，而华亭，令夭喜得子，该当回归，何如，己身已入笼，念雪而不得归。

大将军挥了挥手，冷然道：“逸少喜洁，染墨即濯。现在，卧污吐垢，想来梦寰极沉，岂可闻事。”

“多谢阿伯！”

“大将军信矣！”谢鳎懒懒一笑，提着酒壶走入雪中。

莺雪松烟眉微微一扬，嫣然娇笑，浑身雪纱抖颤若漾，恰好漾得身姿漫妙无边，遂后，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执起案中细笔，缓缓落字：“一点两点三点墨，四分五分六分色，七思八念九盼君，融雪化魂君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