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主事钻营买通名妓 管家索贿说动昏官[第1页/共8页]

“徐老爷与我初度见面，信不过我，倒也在道理当中，”胡自皋悠悠一笑，接着说，“不过，徐老爷吞进肚中的半截子话，就是不说，下官也猜得出来。”

“胡大人，奴家听不出，你这话儿，是汲引奴家呢还是贬损奴家。”

“会用钱者，烧冷灶，不会用钱者才去烧热灶。”徐爵见胡自皋神情迷惑，干脆捅穿了说，“比方说吧，你大把大把银子送给高胡子，这就是烧的热灶，他那边本来就火焰熊熊，还差你这把火吗？你赶着去投柴火，人家并不承情。倒是那些冷灶，靠你这一把火，扑腾扑腾烧出热气儿来，人家才会记得你。”

“唔，这句话听了受用。”徐爵把丫环递过来的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了，接着说，“在都城，干你们这行儿的，我见很多了，刚出道儿时，有只烂梨子吃也就满足了，权当是解渴。一旦走红了，嗨，就开端架起膀子，自称是圣是贤了。俗话说，天子的女儿状元的妻，叫花子的老婆一样的屄……”

胡自皋略一沉吟，问：“你晓得冯公公吗？”

“这个倒难不倒奴家，当今皇上是隆庆天子。”柳湘兰当真地答复。

徐爵哈哈一笑，说：“我徐爵平生有一大爱好，就是喜好看美人儿活力。明天，又过了一把瘾。柳女人，你临时下楼去消消气，我和胡大人谈点端庄事，待会儿，再一边喝酒，一边听你唱曲儿。”

胡自皋还没有走到楼下，徐爵已奔着楼梯口儿上来了。只见他五短身材，蒜头鼻，鱼泡眼，走路鸭子似的摇摆。看他这副尊容，胡自皋不免内心头犯嘀咕，“冯公公家的大管家，如何就这德行，实足一只癞蛤蟆。”但转而一想，“人不成貌相，福在丑人边。冯公公看中的人，必然还是有一番本事。”想到此，胡自皋便迎着上楼的徐爵喊道：“徐老爷，下官胡自皋在此恭候多时。”

胡自皋问：“何为会用钱者，何为不会用钱者？”

“既然不是外人，我就干脆直说了，我此次来南京，是为了替我家仆人觅一份宝贝。”

“为的是烧冷灶。”

“我看高阁老就不用心帮你。固然你升了个工部主事，还是南京的，这是个甚么官儿嘛，穷得家里连老鼠都跑光了。你花了多少银子我不晓得，也不想晓得。但花了钱买来一股子穷酸，这不明显是玩弄人吗？”说到这里，徐爵顿了一顿，看到胡自皋在勾头思虑，又接着说，“胡大人，鄙人有句话想提示你，又想到初度见面，难以开口。”

“那你为何要让给别人？”

“早该如许，显得亲热多了。”徐爵点头首肯。

比起刚才与柳湘兰发言时的疯态，徐爵已是判若两人。胡自皋这才领教到此人并非等闲之辈。他下认识抬眼看看这位大管家，只见他的两道锋利的目光也正朝他射来。

“冯公公，那里的冯公公？”柳湘兰茫然地摇点头。

“我这儿就免了，我家仆人处，您倒是要好好儿贡献一下。”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大笑起来。笑毕，徐爵严厉地说：“胡大人，君子无戏言，你说话可当真？”

酉时刚过，挂在夫子庙檐角上的落日，已经一缕一缕地收尽了。秦淮河一曲碧波，也渐次蒙眬起来。胡自皋坐着一乘四人暖轿，兴冲冲地来到倚翠楼。

享用闲情逸致，出门有禅客书童，进屋有好菜美妾。对月操琴，扫雪烹茶，名流分韵，才子佐酒，应当说是大家间第一等的乐事。但宦海上的人，除了白发催人晋升有望，或疾病缠身心志颓唐，普通的人，又有谁不想奔奔出息呢。公事之暇，能够由着性子，如何玩得高兴就如何玩。话又说返来，当官没捞到一个肥缺，又哪有本钱来玩得高兴呢。就为着这一层，南京当局里头的官员，多数削尖脑袋，使出浑身解数钻门路凑趣北京当局中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臣，以图在省察考核时，有小我帮着说说话。常言道，人在朝中好仕进，椅子背后有人，就不愁没偶然来运转、升官坐肥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