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塔死罗走,曾国藩感到从未有过的空虚[第3页/共4页]
"倘若湖南有个风吹草动,"罗泽南说,"湘勇必然军心摆荡。以是泽南此番入鄂,当分军两路,一攻武昌,一扼通城、蒲圻,决不让长毛一兵一卒再犯湖南。"曾国藩想了一下,说:"三千人马不成再分,要么集合攻武昌,要么集合扼鄂南。不过,兵机瞬息万变,进湖北后再相机行事吧。"罗泽南连夜赶回义宁。塔齐布死了,罗泽南又要走,曾国藩内心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连续几天,心境不宁。这天午后,人报刘蓉病重,卧床不起,曾国藩闻讯仓猝赶到刘蓉的身边。只见刘蓉闭目躺在床上,面有戚容。曾国藩摸摸刘蓉的额头,体温普通,看看室内,陈列整齐。想起前两天,刘蓉说要告个假,回湘乡省母的事,曾国藩内心明白了。塔死罗走,军机不顺,曾国藩几近每天要跟刘蓉筹议大事,如何能走呢?他对老朋友现在的这类设法很不欢畅。曾国藩深知刘蓉的为人,遂坐在他的床头,一边悄悄地抚摩着刘蓉的脸,一边以竭诚悲怆的调子说:"梅九,梅九,你可千万不能走哇,你能甘心让我当欧阳子吗?"连续说了几遍,刘蓉终究忍不住笑起来,掀被坐起,责备道:"涤生,人家心乱如麻,你另故意开打趣。"本来,这里有个典故,除曾、刘二人外,别人都不晓得。那还是他们了解不久的时候,二人都自大文章好。曾国藩有次戏言:我俩比如欧阳修与梅尧臣。刘蓉说:那谁是永叔,谁是圣俞?二人都要当欧阳修,不肯屈为梅尧臣。最后曾国藩说:欧阳修后死,梅尧臣先亡。今后我们二人,谁后死谁是欧阳修,刘蓉同意。想不到二十年后,曾国藩还记得这个故事,在目前军机不顺的时候,另有这份闲表情。
"好,笑了,笑了!"曾国藩孩子似的乐了起来。
第二天一朝晨,曾国藩便带着一批初级将官和幕僚,骑马离南康赴竹林店。曾国藩在塔齐布的棺木边饮泣不已,亲身批示,在灵堂两侧挂上昨夜写就的一副挽联:"大勇却慈爱,论古略同曹武惠;至诚相许与,有章曾荐郭汾阳。"又叮咛从湘勇内银钱所拿出两千两银子,先行派专人送给塔齐布的老母,又派副将玉山带三百弁兵护送塔齐布的棺木至南昌,在南昌公祭以后,再由守备长春护送回客籍;又亲身给朝廷拟折,奏明塔齐布建立湘勇、屡获军功的功勋,并请在长沙为其建专祠。塔齐布遗言,荐周凤山统带驻扎竹林店的五千人马。曾国藩以为绿营出身的周凤山担不起这个重担,出于对塔齐布的豪情,也按他的遗言办了。曾国藩对塔齐布的丧事摒挡得如此殷勤详确,对其身后倍加尊崇嘉奖,使湘勇将官勇丁都非常打动。
"我甚么时候说过废话?"
曾国藩背动手在屋里踱来踱去,一刻钟后,他走到书案前,挥笔写了一首诗,递给刘蓉:"你看吧!"刘蓉看时,倒是一首宝塔诗,轻声念叨:"虾。荳芽。芝麻粑。饭菜不差。爹妈笑哈哈。新媳妇回娘家。亲朋围桌齐坐下。姑爷一见肺都气炸。世人不解转眼齐望他。本来驼背细颈满脸坑洼。"刘蓉不动声色,曾国藩在一旁有点焦急,屏住气,不敢作声。隔一会儿,只见刘蓉的头点了两下,终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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