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开物 附录 野议》译文[第1页/共10页]

试就本日青衿而概数之，百人当中，贯穿经籍旨趣成文可观者，十人而止，未成而可造者，又十人而止；而书旨、笔墨一隙不通者，百人当中，不下三十人。倘沙汰数苛，则繁言必起，一番黜数，不过百分之一，生人何所惩戒而不倾赀买入耶？岁考文书一至，有巴望丁忧而不得者，有假捏丁忧而避考者。夫丁忧服官，谓不便衣锦临民耳，丁忧作笔墨，何相毛病？此法一交，则足以消人不孝之私，而增上以去赝之政，何难行也？至学使者通情包庇之弊，亦风会所为，上禁愈严，下营日甚。槐棘衙门，不吝降为置书邮，矧其下哉！我生之初，山乡俭朴，住民有后辈业已成章招考，而冠同庶人，直待入泮而后易者。城邑以内，世宦之家，有童冠自异于秀冠，而不峨然角竖者。曾多少时，而总角突弁，儒童高官，概无别离也。欲返天下醇风，则在铁面学使者何法以谢拜托。百姓见不慧后辈，白费重赀，而莫冀进身，即暂幸进身，而转眄岁考，辱荣立判，乃始返思务本。今后百室盈，而霸道之始成矣。

民风议

寇起巩、延之间，逃兵倡之，饥民和之，此生秦末入晋之寇也。逃兵饥民，群聚无主，渠魁舞智而君之，从者日众，分立酒色财气四寨，恣饱淫乐。当事敛兵议抚，群盗肆志笑呵。三秦后代财宝，群盗桑梓之产，有不忍掠尽之意，乃始渡河而东，此入晋之寇也。

令长啸谈间，愿闻寡识。散归冷署，炊灯具草，继以诘朝，胡成万言，名之曰《野议》。夫朝议已无欲讷之人，而野复有议，如世道何？固然，从野而议者无恶，于朝议何伤也。人生胆力颜面，赋定洪钧。尝思欲伏阙前，上痛哭之书，而无其胆；欲参当道，陈忧天之说，而无其颜。则斯议也，亦以灯窗始之，闾巷终之罢了。

朝廷将前此烦苛噜苏法，纵情革去，惟于扬州立院分司，逐场公价煎炼，贮于关桥，现存厂内。各省买盐贩子，多者令媛万金，少者十两二十两，径驾各方舟楫，直扣厂前，甲日兑银，乙日发引，一出瓜、仪闸口，任从所之。一带长江，百道小港，再无讥呵逼扰。各省盐法道、巡盐兵，纵情撤去，大小行商贩盐之便，仝贩五谷。此法一行，则四方之人奔趋如骛。不半栽，而丘山之积成矣。戋戋百五十万，何俟本日议直指，明日摘度支，前月罚巡兵，后月访胥吏，比较贩子，拘禁家眷，而日有不敷之忧哉？使以刘晏得扬州，必竟日见钱流空中。向来成法，未有久而稳定者。盐行已千里，入于山僻小县，而销票缴册又有私盐之罚，何为者哉？浙中责令盐兵每年每月限捉获私盐多少，此非教民为盗耶？其题目犹可姗笑。此直截简练互市惠民一捷径大道，世有善理财者，愿与相商略焉。

若客兵之议，使其统领无节制，则未出境罢了化为贼矣。登州去吴桥路程多少？此已然之复辙也。平奴议足十八万，而激成重庆之乱；勤王西兵赴阙，而变成本日各处之残，今后犹不知戒。即令安行而至，无济无及，矧未至而蠢然思变者不一而足哉！痛哭长言，话从那边起止。故意国计人，刍荛之言，贤人择焉，则幸矣！

所谓私盐者，乃当官掣过按，淮使者瓜期已满，而尚未之详也。祖制每引重八百斤，多一斤则注割没银一分，多十斤则注一钱，多至四十斤，则割没而外，另拟罪罚。今每引轻者千二百斤，重者千四五百斤。食盐之人，止有此数，而称过关桥，盐数则倍之。关桥一验，仪真再验，皆虚应故事，而牢不成革，积壅不可，弊因为此矣。万历之前，充役运司者，皆有家之人。夫稍有家私，犹怀保身保老婆之虑，后因课不敷，则踩缉之法日峻日严，一入运司，则追赃停业，卖妻鬻子以完者，不一而足。自是稍有糊口者，视此为死路，而投入此中者，皆赤贫猾手，冒死攫金，诛之不成胜，而究之不成详。弊坏及此，尚可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