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大江秋夜雨潇潇(1)[第3页/共5页]
胖和尚且让他对劲一阵,继而以言相激道:“师弟贯穿佛法律人欣喜,刚才那几句唱词也颇合禅意。只是师弟你自夸独得雨中清净,我看倒也一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师弟公然慧根不凡。需知清净不在物而在人,不在外而在心。”胖和尚欣然答道,“师弟,你虽身在雨中却把心放在了玄虚子道长的道观。身心不在一处便得不到真正的清净啊!”
瘦和尚苦笑一声:“那岂不是只要佛祖才算清净?”
胖和尚顿了顿,续道:“实在若说于清净当中悟得大道,也并非独一我佛家弟子。历朝历代古往而来的那些个大贤至圣无不如是。他们多数暮年求道,而后历经一番不凡磨难终成正果,到头来又能放下毕生功业,勘透尘缘存亡。”
胖和尚不知他所云何意,问道:“何谓‘天真胜有邪’?”
胖和尚听他言及禅意不由“噢?”了一声问道:“怎讲?”
胖和尚暗自叹道:我这师弟即使也是佛门中人却本性尽情不拘。寺中那些《金刚经》、《心经》、《六祖坛经》等宗门典范,他一定尽存于心。方才他所言虽有咬文嚼字之嫌,却也言之凿凿,不成谓不洞达禅理。难怪可淳禅师曾说他即便念佛不专,乃至偶然言行出位,却灵性自通,迟早得入法门,又以偈语评他:“佛祖面前浑不问,七经不修亦入禅。”想来他也是另有佛缘……
瘦和尚忍不住打断问道:“我灵隐寺前辈济颠祖师始入佛门便置身于俗世喧闹,可也算作此中么?”
瘦和尚一贯爱护师兄虑事精密,听罢茫然似有失落之意。
更有那官宦弟子、富庶商贾附庸风雅之徒负贵好权,不吝奉出金银财宝、珍玩名器,藉此皋牢能人志士以壮声望。
此中这瘦和尚身形颀长,方脸阔鼻,负担行囊,背斜一把燕尾戒刀。那胖和尚则手拄浑铁禅杖,大腹便便,慈眉善目,头戴一顶青竹箬笠。别的二人的打扮皆是茶褐色常服,青条玉色法衣,草履僧鞋,别无二致。这二僧且行且谈,悠然自如,涓滴不顾冷雨侵肌之寒。
“阿弥陀佛!”胖和尚双手合十道,“削发人衣是僧衣,三衣本是粪扫之衣。鞋是草履,蒲草乃是无情众生。头是秃顶,剃度之身早无亲情牵挂。这三样东西本就是绝情之物,即便它们被雨淋透,对师弟你来讲又算得甚么烦恼呢?故而师弟所得‘清净’乃是因你身外无情所困,却不必然是‘真清净’。”
“师兄可把这‘一蓑烟雨任平生’作何解释?”瘦和尚问。
胖和尚想到深处忽闻瘦和尚击节而歌道:“前朝居士披蓑衣,后代和尚戴竹笠,都言本身佛后辈,不解雨中清净意……”唱罢冁然朗笑。
花落尽、马蹄绯,桃源深处不思归。
胖和尚缓缓道:“我也曾问于禅师。禅师说削发人善渡众生、弘扬佛法本身无错。但统统愿百姓得庇佑、愿佛法永存续的愿念倒是固执,是以遂来烦恼,也就不得清净了。”
一骑青骢入翠微,张琴只剑与身随。
这两个和尚一庄一谐,一问一答,一起上你言我语。对话中既有见微知著的梵学禅论,也有俚语连篇的贩子浑话,总之在平凡人看来不过嬉笑怒骂、痴人妄言罢了,言行举止似与普通和尚大不不异。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胖和尚长叹一口气。二僧转向灵隐寺方向三拜,随即冒雨扬长而去……
胖和尚素知师弟喜闻怪杰轶事,兀的方才聊到清净之道,恰好与他听闻的几位世外高人行迹相合,更兼师弟意兴正浓,旋即又说道:“再如本朝建国智囊、诚意伯刘伯温,本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谙阴阳遁甲之术,更晓天命造化之道。他助太祖天子安定四海一统江山,名义上是大明的建国功臣,又安知他不是为了令天下止戈,百姓免遭涂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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