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夜半钟声（一）[第1页/共3页]

“三日前。”

偶然之语，触到拾得把柄，略略恍神，脚底踩偏，跟着“噼里啪啦”乱响，从树上摔了下来。幸亏拾得技艺健旺，空中扭腰调剂均衡，稳稳落地。

“我看一定。”寒山故意在素衣面前闪现，“平凡人水中闭气，也就半柱香时候。能把坟建在湖里，工匠们都是南海传说的鲛人么？哈哈哈……”

“还真是给驴建了个墓啊！”拾得挠着后脑勺，死活想不通，报酬甚么要给驴挖个坟？

“寻？呵呵……”拾得低着头有些黯然，奋力踢了一脚草枝，“他们如果有我这个儿子，又怎会丢弃？邻里都说，我是青楼女子——夜欢愉，没人要的野种。”

人，是否也是如此？坟也罢，墓也好，即便一抔黄土，每一寸地盘，千百年来埋葬了多少尸身？皮肉油脂，渗进泥土，供万物发展，再被人吃入腹中……

“拾得，你的名字真真古怪。”寒山枕着臂弯，半靠老槐树，眯眼瞻仰透过富强枝叶的班驳阳光，“谁家父母会给孩子起这类名字呢？若你真姓拾，决然不是汉姓，怕不是五胡乱华的外族后嗣。”

“寒山，你早知此事？”素衣睁圆了双眼，跺着脚有些恼火，“读书人就是心眼多，白搭半天口舌。”

拾得自幼寒苦，也就能想到宝贝值钱，却想不到这些钱无能吗？憋了半天，才嘟囔出一句“每天吃肉喝酒”。

“这还能有甚么联络？”拾得瞪大了眼睛，用力抓着脑袋。

“乖乖！兄弟，你别考功名了。就你这本领，咱俩大江南北寻古墓。”拾得重重拍着寒山肩膀，“你定墓，我挖坟，随便带出几样宝贝，那还不……那还不……”

“素衣”两字方一出口，拾得凌厉的眼神添了三分和顺：“真是个好女子。可惜，我配不上她。”

几株野草，连带着草根的湿泥，踢得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曲里拐弯的弧线，毕竟没有摆脱恒古稳定，“生于土死于土”的宿命——落回泥土，直至枯萎腐臭，化成孕育生命的营养。由新鲜的青草接收，茁壮生长，寒冬死去，周而复始着生命循环。

再看拾得，自素衣翩但是至，便似寺庙里的瞋目金刚，赤红着脸一动不动，哪另有半分豪气？

寒山微微一笑，双手背负，踱步了望田野：“素衣，故意了。家母偶感风寒，无甚大碍。”

寒山用力甩了甩头，心中非常奇特。为何比来老是会想这些关乎生命玄之又玄的题目？

“以是那么多的僧道想要成佛成仙啊。”拾得挥挥手，仿佛要隔断寒山略显恍忽的目光，“这么高深的题目，等我们百年以后，见到阎王老爷再切磋吧。你母亲风寒数日，野味最补……”

几根树枝受力，高低弹动，把鸟窝弹起，从树枝中落下。“吧嗒”一声，正落俩人脚下。

“喂！寒山，我长得很丑么？”素衣皱着鼻子，噘起樱桃般红艳的小嘴，“都不正眼相看？”

“你的豪杰气势哪去了？这话可不像是我兄弟口中说出。我可传闻，刘财主给素衣家下了聘礼，给他儿子提亲。你好自为之。”

“兄弟，寒山在此发誓，必为你寻得父母地点。”寒山抬起右手，捂在胸口，神采庄严的承诺。

直至婀娜的背影消逝于绿野，寒山才推了拾得一把：“还不从速跟畴昔？等甚么呢？”

恰好素衣用心不睬拾得，只是笑眯眯地与寒山说话：“你饱读诗书，可知青山湾为何封湖？”

“王老夫是四日前捞上石碑。”

“有了钱，我最想做的，是给你买盒‘福茂斋’的胭脂。”拾得吭吭唧唧的动静就像蚊子在耳边绕圈。

“哦？鄙人只是成人之美，在兄弟面前，岂敢冒昧他的心上人呢？”寒山用心快走几步。公然，身后落下一根树枝，另有素衣害羞草似得娇嗔：“读书读得油嘴滑舌。再胡说，撕烂你的嘴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