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乡宴（下）[第1页/共4页]

这场乡宴本来因为是官员宴请，贡生们不免感到拘束，开初个个正襟端坐，唯恐言谈举止有失端雅，不想停止至此竟然有了谈笑的兴趣，大师持续会商典故，笑语不竭，欢声此起彼伏。

秋娘和缓了语意：“刀具无眼，用时要格外谨慎，重视姿式，别出错伤了手。”

缃叶附耳奉告蒖蒖她方才探听到的奥妙：“那位出言互助的贡生实在就是贻贝楼请的高人，贻贝楼好几道菜都是在他指导下做出来的。却不知他为何会帮你说话。”

蒖蒖道：“是‘被褐怀玉’的怀玉么？”

除了凤仙以外的五位师姐各陈利弊，有人说最好按原样保存原汁原味，有人说乡宴席间都是斯文人，预先去鳞更合适他们的风俗。争论好久仍没个成果，最后一向沉默的凤仙谛视着案上鲥鱼缓缓开口：“我想到一个别例，或许更好……”

暮秋的雨夜，奔驰的马车。她依偎在母亲怀中，迷含混糊地，满身都在痛，独一令她感受心安的，是母亲的气味与温度。但是，一双巨手硬生生地把她从母亲怀里拽出，拉开马车门，一脚把她踹落在雨中泥泞的地上……

另有人提示同窗：“别忘了茭白！茭白就是菰菜呀，晋人张翰借口秋风起，记念故乡的菰菜、莼羹、鲈鱼鲙而要去官回籍……”他动情地指着面前的茭白鲊，“让他要回籍的就是这个茭白呀！”

合座大笑。

来宾满座的华堂，醇酒玉食，歌乐醉梦。一名锦衣靓妆的女子立于金盘所盛的鲥鱼前，以玉箸挑起丝线，一条鱼鳞化作的银龙随之跃起，在她妙目漾出的笑意中游动……

赵怀玉略略欠身：“忸捏。”顿了顿，又含笑道，“贵店晓得提线去鲥鱼鳞，才是真的被褐怀玉。”

秋娘道：“刚才崔县令派人来讲，乡饮时会有京中高朋来，让我们把食单中的蟹生按汴京洗手蟹的制法做。”

蒖蒖一怔，想诘问这话是甚么意义，那赵怀玉已朝她一揖，启步拜别。

凤仙一惊，切菜的部下认识地加大力度，一刀剁下，刀却没抓紧，刹时脱手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收回哐当一声巨响。

蒖蒖含笑聆听贡生说典故，待堂中声浪稍歇，才又启口：“以是，只如果美食，便不愁没有爱它的名流留下典故诗词为它添彩。我们咀嚼食品，用的是舌头，是心，而不是耳朵。食品味美，天然会有报酬它吟诗作赋，传播千古。如果我们必然要听到典故诗词才感觉食品好吃，那岂不是把判定味道的权力分给耳朵了。”

崔县令亦随之鼓掌，因而从者刹时增加，堂中一时掌声雷动。

蒖蒖举目望向空中，仿佛瞥见了赵怀玉那张公道忘我的黑脸。他冷冷地把一大包银钱掷到杨峪面前，然后一拂袖袖，飘然远去，抛下杨峪一人，伸直着抱着银钱，伏地痛哭……蒖蒖啧啧，由衷赞叹：“是条男人。”

凤仙正在切菜，听了这话一怔，很快答道：“是我本身想的。”

“哦，姐姐真是冰雪聪明。”蒖蒖笑道，“我看那赵怀玉仿佛也晓得这体例，还觉得你是跟谁学的。不过想来，你很小的时候就来我家了，如果有人教你，我不会不晓得，除非你是在来我家之前学的。”

那如同坠落入无边沿深渊的感受令凤仙身材和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右手的拇指和知名指及小指愈发握紧刀柄，而中指则不知不觉地伸直，与食指一起扶住刀身外侧。

蒖蒖又道：“此番乡宴，我并没有特地筹办与之相配的典故诗词，一则，唯恐班门弄斧，再则，我信赖味道是最首要的，既然是乡饮，我但愿给诸位奉上的是故乡的菜肴，能够令你们想起妈妈饭菜的味道，这类熟谙的味道，与母亲有关，与故乡有关，而不必然要与典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