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约诗会名士携匡二访朋友书店会潘三[第1页/共5页]
这里坐下,景兰江就教二位先生贵乡。严贡生代答道:“此位是建德卫体善先生,乃建德乡榜。此位是石门随岑庵先生,是老明经。二位先生是浙江二十年的老选家,选的文章,衣被海内的。”景兰江实在打躬,道其敬慕之意。那两个先生也不问诸人的姓名。随岑庵却认得金东崖,是那年出贡进京,到监时相会的。因和他攀话道:“东翁,在京一别,又是数年,因甚回府来逛逛?想是年满授职?也该荣选了。”金东崖道:“不是。迩来部里来投充的人也甚杂,又因司官王惠出去仕进,降了宁王,厥后朝里又拿问了刘寺人,常到部里搜剔卷案。我怕在那边久,惹是非,以是就乞假出了京来。”说着,捧出面来吃了。吃过,那卫先生、随先生闲坐着,谈起文来。卫先生道:“迩来的选事益发坏了!”随先生道:“恰是。前科我两人该选一部,抖擞一番。”卫先生估着眼道:“前科没有文章!”匡超人忍不住,上前问道:“就教先生,前科墨卷,到处都有刻本的,怎的没有文章?”卫先生道:“此位长兄贵姓?”景兰江道:“这是乐清匡先生。”卫先生道:“以是说没有文章者,是没有文章的法例。”匡超人道:“文章既是中了,就是有法例了。莫非中式以外,又另有个法例?”卫先生道:“长兄,你本来不知。文章是代圣贤立言,有个必然的端方,比不得那些杂览,能够顺手乱做的。以是一篇文章,不但看出这本人的繁华福泽,并看出国运的盛衰。洪、永有洪、永的法例,成、弘有成、弘的法例。都是一脉传播,有个元灯。比如主考中出一榜人来,也有合法的,也有幸运的,必然要经我们选家批了出来,这篇就是传文了。如果这一科无可当选,只叫做没有文章!”随先生道:“长兄,以是我们不怕不中,只是中了出来,这三篇文章要见得人不丑。不然,只算做幸运,平生抱愧。”又问卫先生道:“迩来那马静选的《三科程墨》,可曾瞥见?”卫先生道:“恰是他把个选事坏了!他在嘉兴蘧坦庵太守家走动,整天讲的是些杂学。闻声他杂览倒是好的,于文章的理法,他全然不知,一味乱闹,好墨卷也被他批坏了。以是我瞥见他的选本,叫后辈把他的批语涂掉了读。”说着,胡三公子同了支剑峰、浦墨卿出去,摆桌子,同吃了饭。
到十五日早上,打选衣帽,正要出门,早见景兰江同支剑峰来约。三人同出了清波门,只见诸位都坐在一只划子上候。上船一看,赵雪斋还未曾到,内里却不见严贡生,因问胡三公子道:“严先生怎的不见?”三公子道:“他因范通政昨日要开船,他把分子送来,已经回广东去了。”当下一上了船,在西湖里摇着。浦墨卿问三公子道:“严大先生我闻声他家为立嗣有甚么家难官事,以是到处乱跑,现在不知如何了?”三公子道:“我昨日问他的,那事已经平复,仍旧立的是他二公子,将家私三七分开,他介弟的妾自分了三股家私过日子。这个倒也罢了。”
匡超人与支剑峰、浦墨卿、景兰江同路。四人欢畅,一起谈笑,逗留玩耍,进城迟了,已经昏黑。景兰江道:“天已黑了,我们快些走!”支剑峰已是酣醉,口发疯言道:“何妨,谁不晓得我们西湖诗会的名流?何况李太白穿戴宫锦袍,夜里还走,何况才晚。放心走,谁敢来!”正在手舞足蹈欢畅,俄然前面一对高灯,又是一对提灯,上面写的字是“盐捕分府”。那分府坐在轿里,一眼瞥见,认得是支锷,叫人采过他来,问道:“支锷,你是本分府盐务里的巡商,如何黑夜吃得酣醉,在街上混闹?”支剑峰醉了,把脚不稳,前跌后撞。口里还说:“李太白宫锦夜行……”那分府瞥见他戴了方巾,说道:“衙门巡商,向来没有生、监充当的,你如何戴这个帽子!摆布的,挝去了!”一条链子锁起来。浦墨卿走上去帮了几句,分府怒道:“你既是生员,如何黑夜酗酒?带着送在儒学去!”景兰江见不是事,悄悄在黑影里把匡超人拉了一把,往冷巷内两人溜了。转到下处,翻开了门,上楼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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