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画[第1页/共2页]

屋里还未掌灯，他静坐着，脸庞在暗淡的光芒中恍惚不明。

明智奉告他，幼年时的风花雪月不过是他广漠人生中的惊鸿一瞥，不值得追思沉沦。

“你先吃吧，我去一趟阅微斋。”施远茂步下门前的台阶，直接穿过天井朝外走去。

浅显的桃花图，花瓣上的红色已经淡褪，右上角题着一首诗，笔迹在泛黄的画纸上仍显清丽隽秀。

终究，一个雕花红木长匣子呈现在他面前。

罪孽吗？

“嗯，那叮咛下去吧，在他们脱手前把人弄出来。”

很多别人不晓得的奥妙，戚伯晓得。

他部下微顿，单膝跪在拉开的抽屉前，把木匣子拿了出来，悄悄拂去上面的薄灰，掀起搭扣翻开匣子。

这间书房里存放的都是他年青时的用物，他翻捡着那些东西，寻遍每个抽屉架格。

黑暗中，他的神采有半晌怔忡。

戚伯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道：“老奴刚才去问过大总管，从各种迹象来看，薛恪的确是薛家的孩子。”

从葆真院出来，施远茂穿过花圃上了通往东路的甬道。

“老爷，顿时摆膳了，您要出去吗？”曾姨娘沿着抄手游廊走来，惊奇道。

如何俄然想起去那儿了？

他按着眉心，自嘲地笑了笑。

待进入书房，小厮点了灯，施远茂就挥手道：“下去吧。”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颠簸，起家出门。

曾姨娘盯着他背手远去的身影，感到非常迷惑。

一些早已被光阴埋葬的旧事，仿佛一波波潮流，从影象的深海中徐缓而持续不竭地回溯而来。

小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逝在夏季傍晚稀零的虫鸣声中。

他顿住脚，等着听叮咛。

此时各处都已亮灯，来往的仆妇见到他，纷繁垂首退至两旁蹲身施礼。

翠姑临走时撂下的这句话不断回荡在他耳边，退色的桃花图上仿佛平空多了一个妙曼的身影，面庞已经恍惚不清，但一些细碎的片段却又能清楚地回想起来。

“留下陈迹也无妨。”施远茂不觉得意道，“他们要的只是薛恪死在牢里这个成果，只要让他们如愿，他们不会与施家作对的。”

“这画……”他看向施远茂，脸上难掩惊奇。

大抵是人上了年纪，不免轻易伤春悲秋，感念旧事吧。

陈腐的经史子集、笔法青涩的书画、翻起毛边的诗词话本、缺角的印章、养蝈蝈的葫芦筒……

如果不是明天翠姑为了薛家的孩子来找他，他能够直到入土的那天，都不会再想起这些噜苏的细节。

这画还留着呢？

他并没有质疑施远茂的决定，只是就事论事道：“他们必定会让薛恪死在牢里的，这案子攥在虞万枝手里，朱大人又不在京里，我们脱手救人的话，很难不留陈迹。”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明智地闭上了嘴。

“是，那老奴这就去安排。”

比如三月里桃花下的初遇，比如阿谁东风沉浸的夜晚里的海誓山盟，又比如她浅笑着说我要嫁人了……

各种他早就没有印象的东西，抢先恐后地映入视线。

戚伯自小在施远茂身边奉侍，见证了他从少年到老年的人生过程。能够说，全部青竹巷与施远茂最熟谙和密切的人，不是他的妻妾弟女，而是奉侍了他一辈子的戚伯。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幅画。

这么多年来，他也确切是如许做的。

忘了它的存在，天然也忘了扔。

阅微斋在东路的东北角，按族中的常例，这里的双清院、浣花院、春在堂等院落是家主的后代所居，但施远茂无子，独一的女儿出嫁已有二十年，是以这片的房屋始终闲置着，除了安排洒扫的下人，根基没人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