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帝师一(20)[第3页/共4页]
绿萼一吐舌尖:“奴婢讲错。”
我笑道:“天鹅常在四月间下卵,这会儿恐怕那只雌的在孵卵,雄的在鉴戒。”
绿萼粲然一笑:“女人不嫌奴婢笨拙,奴婢就跟着女人学一辈子。女人将来做了状元夫人,奴婢也要跟去奉侍女人。”
我笑道:“无妨,毕竟你没有读过书。你若想学,我就教你。”
“这是《诗》中的《伐鼓》一篇,满满都是征夫之苦。‘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句,便说的是兵士之间同生共死的交谊,可不是佳耦白头到老的意义。”
天子笑道:“安知你不如甘罗?”顿了一顿,又道,“你可知甘罗有何轶事?”
帝后佳耦六载,天子竟不肯亲口撤除王氏。礼敬情薄,可见一斑。我低头拂去书上的灰尘,淡淡道:“没有如果,王氏必然要出宫。”
锦素拨弄紫藤花鼓胀的花囊,说道:“殿下说和二殿下约好了,必然拉着我和温嬷嬷来,只好来了。几日未见,已是‘绿叶成阴子满枝’了。”说罢拾起脚下的小石子,远远抛入池中。扑通一声轻响,雄天鹅转太长颈盯着我们。
我悄悄道:“我并不想做宫妃,今后别再说这个了。”
忽一阵风吹过,但觉满目飞紫,疏疏两三点落册页上,遮挡了本来就并不清楚的笔迹。我站起家来,悄悄将裙上与书上的花瓣抖落。一瞥眼,忽见一双靛青金丝龙纹靴缓缓走近,心中一跳,忙伏地叩拜。此时天子方才下朝,本该在宫里措置政务,不知为何竟来了益园。手中一滑,书掉在了地上,轻尘荡起落花,滑落在天子脚边。
紫藤花囊鼓起,如铃坠藤,又如飞流泻玉。前人诗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37]说的恰是紫藤名胜。
我更加恭谨:“甘罗十二岁为策士,臣女徒作空话,不如甘罗远矣。”
绿萼这才扶我起家,一面问道:“女人真的要劝皇后娘娘将王氏摈除出宫么?”
小池波光粼粼,九曲长桥如带不断。南墙下是一道游廊,通向花圃西南角和东南角的月门,墙后便是守坤宫的后花圃。湖心的芦苇滩上,雌天鹅伏在板屋当中,雄天鹅引颈踱步。
绿萼道:“如果皇后不允,那该如何是好?”
回到长宁宫,芳馨传闻益园之事,不由笑道:“女人公然神机奇谋。”
绿萼的脸更红了:“女人吟诗,奴婢可听不懂。”
我提笔一挥而就。锦素赞道:“姐姐画得真像。”说罢题了一首悼亡诗:昔生迎筴日,每常策论时。笑问灵公阵,喜谈大同世。兰桂化其身,冰雪喻其洁。丹青画不成,一片悲伤意。
我掩口发笑:“怎见得我能做状元夫人?”
晚间待世人都散了,我连绿萼与芳馨都遣了出去。开了柜门,取出周贵妃的画像,叠成手掌般大小,在烛焰上烧成灰烬。焦屑盛在粉青釉三足笔洗中,注入净水,悄悄荡起,最后倒入恭桶当中。接着挥笔划了一幅皇后的站像,题款下写上“咸平十年四月初五敬绘供奉”十二个字,放在柜中最高处。最后绘了一幅玉枢身着隐翠的画像,平铺在一叠厚厚的画纸之上。
一只白净苗条的右手捡起了地上的《新语》,接着传来两声纸张的脆响。天子道:“平身。朱女巡小小年纪,竟看如许的书。”
锦素的脸微微一红:“这是易珠mm所赠。我本不想要的……”
门外阳光光辉,几个小丫头坐在树下绣花,小钱带领世人与高曜踢鞠。皮鞠不时滚到丫头们的脚下,又乖乖弹了归去。高曜正在兴头上,死拉活拽地让丫头们都去踢鞠。院中一片欢声笑语。我悄悄感喟,红叶在宫里是最末等的宫女,她的死讯好像晴空里的云彩,聚也无时,散也无声。现在另有甚么事情比陪高曜踢鞠更加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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