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3页/共4页]

贾奉雉，平凉人。才名冠世，而试辄不售。一日途中遇一秀才，自言姓郎，气势飘洒，谈言微中。因邀俱归，出课艺就正。郎读之，不甚赞成，曰：“足下文，小试取第一则不足，大场取榜尾亦不敷。”贾曰：“何如？”郎曰：“天下事，仰而跂之则难，俯而就之甚易，此何必鄙人言哉！”遂指一二人、一二篇觉得标准，大率贾所嫌弃而不屑道者。贾笑曰：“学者立言，贵乎不朽，即味列八珍，当使天下不觉得泰耳。如此猎取功名，虽登台阁，犹为贱也。”郎曰：“不然。文章虽美，贱则弗传。君将抱卷以终也则已；不然，帘内诸官，皆以此等物事进身，恐不能因阅君文，另换一副眼睛肺肠也。”贾终沉默。郎起笑曰：“少年盛气哉！”遂别去。

是秋入闱复落，邑邑不得志，颇思郎言，遂取前所唆使者强读之。未至终篇，昏昏欲睡，心惶惑无以自主。又三年，场期将近，郎忽至，相见甚欢。出拟题七使贾作文。次日，索文而阅，不觉得可，又令复作；作已，又訾之。贾戏于落卷中，集其葛茸众多，不成告人之句，连缀成文，示之。郎喜曰：“得之矣！”因使熟记，坚嘱勿忘。贾笑曰：“实相告”此言不由中，转眼即去，便受夏楚，不能复忆之也。”郎坐案头，强令自诵一遍；因使袒背，以笔写符而去，曰：“只此已足，能够束阁群书矣。”验其符，濯之不下，深切肌理。

甲少孤，寡母宠嬖过分，日近匪人，勾引嫖赌，家传书画鼎彝，皆以鬻偿戏债。韩荃与有干系，日招甲饮而窃探之，愿以两妾及五百金易素秋。甲初不肯；韩固求之，甲意动摇，恐公子不甘。韩曰：“彼与我至戚，此又非其支系，若事已成，彼亦无如我何；万一有他，我身任之。有家君在，何畏一俞谨庵哉！”遂盛妆两姬出行酒，且曰：“果如所约，此即君家人矣。”甲惑之，约期而去。至日，虑韩诈谖，夜候于途，果有舆来，启帘验照不虚，乃导去，姑置斋中。韩仆以五百金交兑明白。甲奔入，诳素秋曰：“公子暴病相呼。”素秋未遑理妆，草草遂出。舆既发，夜迷不知何所，逴行良远，殊不成到。忽见二巨烛来，众窃喜其能够问路。及至前，则巨蟒两目如灯。众大骇，人马俱窜，委舆路侧；将曙复集则空舆存焉。意必葬于蛇腹，归告仆人，垂首沮丧罢了。

无何，试毕，倾慕者争录其文，相与歌颂；恂九亦自发第二人不屑居也。及榜发，兄弟皆黜。时方对饮，公子尚强作噱；恂九失容，酒盏倾堕，身仆案下。扶置榻上，病已困殆。急呼妹至，张目谓公子曰：“吾两情面虽如胞，实非本家。弟自分已登鬼箓。衔恩无可相报，素秋已长成，既蒙嫂抚爱，媵之可也。”公子作色曰：“是真吾弟之乱命也！其将谓我人头畜鸣者耶！”恂九泣下。公子即以重金为购良材。恂九命舁至，力疾而入，嘱妹曰：“我没后即阖棺，无令一人开视。”公子尚欲有言，而目已瞑矣。公子哀伤，如丧手足。然窃疑其嘱异，俟素秋他出，启而视之，则棺中袍服如蜕；揭之，有蠹鱼径尺僵卧此中。骇异间，素秋促入，惨淡曰：“兄弟何所隔阂？以是然者非避兄也；但恐传播飞扬，妾亦不能久居耳。”公子曰：“礼缘情制，情之地点，外族何殊焉？妹宁不知我心乎？即中馈当无漏言，请勿虑。”遂速卜吉期，厚葬之。初，公子欲以素秋论婚于世家，恂九不欲。既殁，公子商于素秋，素秋不该。公子曰：“妹子年已二十，长而不嫁，人其谓我何？”对曰：“若然，但惟兄命。然自顾无福相，不肯入侯门，寒士而可。”公子曰：“诺。”不数日，冰媒相属，卒无所可。先是，公子妻弟韩荃来吊，得窥素秋，敬爱悦之，欲购作小妻。谋之姊，姊急戒勿言，恐公子知。韩心不释，托媒风示公子，许为买乡场枢纽。公子闻之，大怒诟骂，将请安者批逐出门，自此来往遂绝。又有故尚书孙某甲，将娶而妇卒，亦遣冰来。其甲第人所素识，公子欲一见其人，因使媒约，使甲躬谒。及期。垂帘于内，令素秋自相之。甲至，裘马驺从，夸耀闾里；人又秀雅如处子。公子大悦，而素秋殊不乐。公子竟许之，盛备装奁。素秋固止之；公子亦不听，卒厚赠焉。既嫁，琴瑟甚敦。然兄嫂系念，月辄归宁。来时，奁中珠绣，必携数事付嫂收贮。嫂不解其意，亦姑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