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1页/共4页]
入场七题无一遗者。回思诸作,茫不影象,惟戏缀之文,历历在心。然把笔终觉得羞;欲少窜易,而倒置苦思,更不能复易一字。日已西坠,直录而出。郎候之已久,问:“何暮也?”贾以实告,即求拭符;视之已漫灭矣。回想场中文,浑如隔世。大奇之,因问:“何不自谋?”笑曰:“某惟不作此等想,故不能读此等文也。”遂约明日过其寓。贾曰:“诺。”郎去,贾复取文自阅,大非本怀,怏怏自失,不复访郎,嗒丧而归。榜发,竟中经魁。复阅旧稿,汗透重衣,自言曰:“此文一出,何故见天下士矣!”正惭怍间,郎忽至曰:“求中即中矣,何其闷也?”曰:“仆适自念,以金盆玉碗贮狗矢,真无颜出见同人。即将避难山林,与世长辞矣。”郎曰:“此论亦高,但恐不能耳。若果能,仆引见一人,长生可得,并千载之名,亦不敷恋,况傥来之繁华乎!”贾悦,留与共宿,曰:“容某思之。”天明,谓郎曰:“吾志决矣!”不告老婆,飘然遂去。
又坐少时,一美人入,兰麝扑人,悄悄登榻,附耳小言曰:“我来矣。”一言之间,口脂散馥。贾瞑然很多动。又低声曰:“睡乎?”声音颇类其妻,心微动。又念曰:“此皆师相试之把戏也。”瞑仍旧。美人曰:“鼠子动矣!”初,伉俪与婢同室,押亵唯恐婢闻,私约一谜曰:“鼠子动,则相欢好。”忽闻是语,不觉大动,开目凝睇,真其妻也。问:“何能来?”答云:“郎生恐君沉着思归,遣一妪导我来。”言次,因贾出门不相告语,偎傍之际,很有怨怼。贾安慰很久,始得嬉笑为欢。既毕,夜已向晨,闻叟谯呵声,渐近天井。妻急起,无地自匿,遂越短墙而去。俄顷郎从曳入。叟对贾杖郎,便令逐客。郎亦引贾自短墙出,曰:“仆望君奢,不免躁进;不图情缘未断,累受扑责。今后暂别,相见行有日矣。”唆使归程,拱手遂别。
是秋入闱复落,邑邑不得志,颇思郎言,遂取前所唆使者强读之。未至终篇,昏昏欲睡,心惶惑无以自主。又三年,场期将近,郎忽至,相见甚欢。出拟题七使贾作文。次日,索文而阅,不觉得可,又令复作;作已,又訾之。贾戏于落卷中,集其葛茸众多,不成告人之句,连缀成文,示之。郎喜曰:“得之矣!”因使熟记,坚嘱勿忘。贾笑曰:“实相告”此言不由中,转眼即去,便受夏楚,不能复忆之也。”郎坐案头,强令自诵一遍;因使袒背,以笔写符而去,曰:“只此已足,能够束阁群书矣。”验其符,濯之不下,深切肌理。
异史氏曰:“大家言净土,而不知存亡隔世,意念都迷,且不知其以是来,又乌知其以是去;而况死而又死,生而复活者乎?忠孝志定,万劫不移,异哉席生,何其伟也!”
贾奉雉,平凉人。才名冠世,而试辄不售。一日途中遇一秀才,自言姓郎,气势飘洒,谈言微中。因邀俱归,出课艺就正。郎读之,不甚赞成,曰:“足下文,小试取第一则不足,大场取榜尾亦不敷。”贾曰:“何如?”郎曰:“天下事,仰而跂之则难,俯而就之甚易,此何必鄙人言哉!”遂指一二人、一二篇觉得标准,大率贾所嫌弃而不屑道者。贾笑曰:“学者立言,贵乎不朽,即味列八珍,当使天下不觉得泰耳。如此猎取功名,虽登台阁,犹为贱也。”郎曰:“不然。文章虽美,贱则弗传。君将抱卷以终也则已;不然,帘内诸官,皆以此等物事进身,恐不能因阅君文,另换一副眼睛肺肠也。”贾终沉默。郎起笑曰:“少年盛气哉!”遂别去。
逾数日,公半夜坐斋中,素秋偕一媪,蓦地忽入。公子骇问:“妹固无恙耶?”笑曰:“蟒变乃妹之小术耳。当夜窜入一秀才家,依于其母。彼亦识兄,今在门外。”公子倒屣出迎,则宛平名流周生也,素相善。把臂入斋,款洽臻至。倾谈既久,始知颠末。初,素秋昧爽款生门,母归入,诘之,知为公子妹,便欲驰报。素秋止之,因与母居。甚得母欢,以子无妇,窃属意素秋,微言之。素秋以未奉兄命为辞。生亦以公子交契,故不肯作无媒之合,但几次侦听。知官司已有关说,素秋乃告母欲归。母遣生率一媪送之,即嘱媪为媒。公子以素秋居生家久,亦有此心;及闻媪言大喜,即与生面订姻好。先是,素秋夜归,欲使公子得金而后宣之。公子不成,曰:“向愤无所泄,故索金以败之耳。今复见妹,万金何能易哉!”即遣人告诸两家罢之。又念生家故不甚丰,道又远,亲迎殊难,因移生母来,居以恂九旧第;生亦备币帛鼓乐,婚嫁成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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