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1页/共4页]
太原有民家,姑妇皆寡。姑中年不能自洁,村恶棍几次就之。妇不善其行,阴于流派墙垣阻拒之。姑惭,借端出妇;妇不去,很有勃谿,姑益恚,反相诬告诸官。官问奸夫姓名,媪曰:“夜来宵去,实不知其阿谁,鞫妇自知。”因唤妇。妇果知之,而以奸情归媪,苦相抵。拘恶棍至,又哗辨:“两无所私,彼姑妇不相能,故妄言相诽谤耳。”官曰:“一村百人何独诬汝?”重笞之。恶棍叩乞免责,自认与妇通。械妇,妇终不承。逐去之。妇忿告宪院,仍如前,久不决。
长山石进士宗玉,为新郑令。适有远客张某经商于外,因病思归,不能骑步,凭禾车一辆,携资五千,两夫挽载以行。至新郑,两夫往市饮食,张守资独卧车中。有某甲过,睨之,见旁无人,夺资去。张不能御,力疾起,遥尾缀之,入一村中;又从之,入一门内。张不敢入,但自短垣窥觇之。甲释所负,回顾见窥者,怒执为贼,缚见石公,因言情状。问张,备述其冤。公以无质实,叱去之。二人下,皆以官无皂白。公置若不闻。
臂愈,女置酒阁房以劳之。赐之坐,三让而后隅坐。女举爵如让来宾。久之,曰:“妾身已附君体,意欲效楚王女之于臣建。但无媒,羞自荐耳。”生惶恐曰:“某受恩重,杀身不敷酬。所为非分,惧遭雷殛,不敢从命。苟怜无室,赐婢已过。”一日女长姊瑶台至,四十许才子也。至夕招生入,瑶台命坐,曰:“我千里来为妹主婚,今夕可配君子。”生又起辞。瑶台遽命酒,使两人易盏。生固辞,瑶台夺易之。生乃伏地赔罪,受饮之。瑶台出,女曰:“实告君:妾乃仙姬,以罪被谪。志愿居地下收养冤魂,以赎帝谴。适遭天魔之劫,遂与君有附体之缘。远邀大姊来,固主婚嫁,亦使代摄家政,以便从君归耳。”生起敬曰:“地下最乐!某家有泼妇;且屋宇隘陋,势不能容勉强以共其生。”女笑曰:“无妨。”既醉,归寝,欢恋臻至。
方疑锦瑟误期;一夕正与妾饮,则车马扣门而女至矣。女但留春燕,余即遣归。入室,妾朝拜之,女曰:“此有宜男相,能够代妾苦矣。”即赐以锦裳珠饰。妾拜受,立侍之;女挽坐,谈笑甚欢。久之,曰:“我醉欲眠。”生亦解履登床,妾始出;入房则生卧榻上;异而反窥之,烛已灭矣。生无夜不宿妾室。一夜妾起,潜窥女所,则生及女方共笑语。大怪之。急反告生,则床上无人矣。天明阴告生;生亦不自知,但觉时留女所、时寄妾宿耳。生嘱隐其异。久之,婢亦私生,女若不知之。婢忽临蓐难产,但呼“娘子”。女入,胎即下;举之,男也。为断脐置婢怀,笑曰:“婢子勿复尔!业多,则割爱难矣。”自此,婢不复产。妾出五男二女。居三十年,女时返其家,来往皆以夜。一日携婢去,不复来。生年八十,忽携老仆夜出,亦不返。
异史氏曰:“象先学问赅博,海岱清士。子早贵,身仅以文学终,此佛家所谓福业未修者耶?弟亦名流。生有隐疾,数月始一动;动时急起,不顾来宾,自外呼而入,因而婢媪尽避;适及门复痿,则不入室而反。兄弟皆怪杰也。”
拂晓夙起视事,录鬼籍。一门仆人尽来参谒,馈酒送脯甚多。生引嫌,悉却之。日两餐皆自内出。娘子察其廉谨,特赐儒巾鲜衣。凡有赍赉,皆遣春燕。婢颇气势,既熟,颇以端倪送情。生斤斤自守,不敢少致差跌,但伪作騃钝。积二年余赐给倍于常廪,而生谨抑仍旧。
入一家,明烛射窗,曰:“君自入,妾去矣。”生入室四瞻,盖已入己家矣。反奔而出,遇妇所役老媪曰:“整天相觅,又焉往!”反曳入。妇帕裹伤处,下床笑逆,曰:“伉俪年余,狎谑顾不识耶?我知罪矣。君受虚诮,我被实伤,怒亦能够少解。”乃于床头取巨金二铤置生怀,曰:“今后衣食,一惟君命可乎?”生不语,抛金夺门而奔,仍将入壑,以叩高第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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