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晴阳覆雪[第2页/共4页]

真是好听的声音。

尚存一分青涩的面庞上覆满冰霜。

谢危屠了半座皇宫的时候，是他带兵守住了各处宫门，制止有人逃脱；谢危抄斩萧氏九族的时候，是他率人撞开了紧闭的府门，把男女老幼抓出……

姜雪宁的面貌是极明艳的，灼若芙蕖。

姜雪宁想，早晓得，该选个不疼的体例去死。

平生飘摇跌宕的命迹，便这般划过。

姜雪宁悄悄眨了眨眼，浓长卷翘的眼睫在眼睑下投落一片淡淡的暗影，让她现在的神情带上了几分世事情幻难测的苦楚。

姜雪宁俄然就笑了一下：“芳吟，这段时候，我老是在想，我果然错了吗？”

她也倒下去了。

窗外晴阳出来，照在雪上，一点一点，到底渐渐化了……

姜雪宁听她讲她赤手起家的经历，好多都是别致的话儿，还听抱怨她经商时去过的外洋夷国，连蒸汽机都没呈现。

比如锦衣卫都批示使周寅之。

尤芳吟沉默无言。

大家都晓得，他是谢危的左膀右臂。

这一声清脆得很，终究轰动了软榻另一头枕着剑熟睡的玄袍少年。

两人惨到一块儿，倒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那尚未及冠的少年在夜里，翻了姜府的高墙来找她，沙哑着嗓音，用力地攥着她的手：“宁宁，等我，我必然会返来娶你。”

他寒声诘责：“你对她做了甚么？！”

刺眼的阳光从阴沉的云缝里透出来，照进这阴惨宫廷的窗内，投下一束敞亮的光芒。

“啪！”

“铮”地一声，少年反应过来，刹时跨步挡在姜雪宁身前，拔剑出鞘，剑尖压在了青年脖颈！

现在，轮到她了。

她躺在一张混乱的榻上，更切当地说，是躺在两个男人中间。近在天涯处，是一张隽秀儒雅的青年的脸，几近与她气味订交，乃至还抬了一只手来大大咧咧地揽住了她。

还像好久之前。

宫门幽闭，仅左边一扇窗虚开。

姜雪宁却对他说：“我要嫁给沈玠，我想当皇后。”

婉娘出身瘦马，是女人中的女人。

尤芳吟有些欣然地望着她。

梦里仿佛有甚么压着她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因而她咳嗽了一声，终究吃力地展开了眼。

五年后，她已是沈玠的皇后。

不知甚么时候，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

蛾眉委宛，眼尾微挑，檀唇点朱，自是一股浑然天成的娇媚，又因着这些年来执掌凤印、身在高位，养出了三分可贵的雍容端庄。

两朝帝师，太子太师，多少人敬他、重他、敬慕他？却不知，这一副疏风朗月似的高洁表面下，藏着的是一颗戾气横生、覆满殛毙的心：天子所赐的尚方剑下，沾满了皇族的鲜血，杀得护城河水飘了红；操琴执笔的一双手里，紧扣着萧氏满门的性命，受连累者的尸身堆叠如山。

这是独一一个她穷尽浑身解数也没法奉迎的人。

这坤宁宫，终成了吞她骨、葬她命的宅兆。

懿旨里写，她志愿为先帝殉葬，请太子太师谢危匡扶社稷，帮手朝政，擢选贤君继位。

宫门外那人久立未动。

精美的金步摇砸在地上，上头镶嵌着的深红宝石碎了又飞溅出去。温热的鲜血，顺着台阶，在冰冷的空中上渐渐浸开，像极了她年幼经常赤脚踩着玩的那条浅浅的溪水。

她说，天下事男人的天下，只要男人能征服；而女人，只需征服男人，便也征服了天下。

乃至，是厥后殒身蛮夷的乐阳长公主沈芷衣……

她还说，前朝有一个庞大的奥妙，如果晓得了它，凡是有点脑筋的人都不会在这一场争斗中行差踏错。

现在，他便与那一名昔日的帝师谢危，站在她宫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