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来因[第1页/共6页]

况行恭咬唇见血，再不出声，单手缓将容欢留书展了，轻递至秦樱眼目跟前。

眼下，五鹿浑抬头朝天，动也难动，思及五日前晚宴上同秦樱那一场唇枪舌剑、进退周旋，不由得哑笑两声，微点头颈。

秦樱见状，举箸自往五鹿浑碟内送了几粒糟螺，后则捡了小半块香肉，一并送在五鹿浑跟前。

五鹿浑见状，轻柔含笑，退上半步，躬身唱喏。

秦樱轻哼一声，低眉应道：“白叟常言，莫以聪明自许，莫以慷慨望人。祝家儿郎，听未听过？自发此句，在不在理？”

“虚无世态，草率生涯；天瓢屋漏，迟船逆发。老吾江湖，蹈吾空花；鬓生寒霜，再归何家？”

“凤穿金衣，一羊四事；鸭肉滋阴清热，羊肉暖中益气。若并食之，一凉一热，正要乱我脾胃，伤我底子。”

况行恭两齿一对，疾将方才园内偶遇闻人战一事同秦樱明言。

偌大席上，竟也只要五鹿浑同秦樱二人，相对坐着，不言不动。

秦樱一愣，倏瞬解意。

五鹿浑似是知其当有此问，单手往袖内一探，紧赶着亦是摸索出一张信笺，放脚向前，直递了给秦樱，濡濡口唇，轻声应道：“方往胞弟房内瞧过，未见其人，唯得一书。”

五鹿浑一顿，唇角微颤，正待接言，却闻秦樱笑道：“老朽年老，不应时宜，现下哪儿另有小女人情愿同我讲几句梯己话？”

秦樱目帘先挑后落，前后瞥了瞥五鹿浑同那信笺，口里低低念叨着，“兄，窥容自离，心生牵挂，特随其踪绪，安然为盼。”

“所求一二，于闻人女人言来，自是吹灰反掌，不值一提。可我这处，另有其三，怕是这一求，闻人女人不肯轻允……”

秦樱眉头一聚，立时抬声询道：“此一事，祝家儿郎从何得知？”

“何故见得？”

秦樱悄悄一喟，两目倒是微阖，待个半晌，再开目时，直感后脊背一凉，囊内脏腑似是悉索坠地，扑咚扑咚，碎个洁净。

五鹿浑三指轻捏玉箸，腕上抖个两抖，作个举棋不定状，眼风瞥到目前正下两菜，细细一瞧，心内又是屏不住一通轻笑。

闻人战一听，豪气胆气齐出，一拍胸脯，脆声策应道：“鹿哥哥，你尽言来。”

“当着仆婢，他便那般教我下不得台面，还说…还说我用心害了他去……”稍顿，闻人战口唇一撅，停个半晌，自顾自轻声叹道：“早晓得，我便也随了胥姐姐出门便了。总好过留在这儿无依无靠，逆来顺受……”话音未落，闻人战低哼一声，又再引出一阵哭腔，口内絮干脆叨，磨了牙恳求宋楼奶奶代为出头。说到鼓起，正待上前扯了况行恭好生倒倒苦水，却见其一个扭头，折身便走。

五日前，便是容欢夜探宋楼祠堂、秦樱怒吐金樽内幕过后第二日。

秦樱闻听，不由一笑。

胥留留怎不会心，掌上稍一加力，反将秦樱手掌攥了，度些个温热之气，觉得安抚。其面上虽无五情，然心内百窍俄顷通连，暂搁了一腔女儿苦衷，目珠一转，计算不迭：不对不对，此一事，断不简朴。初至此地不过一日，宋楼奶奶自是未识内幕；但是我等相处多日，鹿大哥话内忽略，我岂不辨？南下路上，只见他五鹿小王爷同宋楼贵公子促织普通能鸣善斗，无需挑逗，一旦对上，便要胡拉乱扯，打牙配嘴，嘲弄对骂个不亦乐乎。怎得倒未发觉，那不着边沿、吊儿郎当的小王爷，原是这般古道热肠、任侠负气？就算是我阅人无多不查交态，单就拳脚工夫论，那手难缚鸡的五鹿老，又当是如何不露马脚尾随容欢且不至为其摆脱了去呢？

念及此处，五鹿浑面上反堆了层层笑意，缓退回座上，心下冷声自道：滋阴清热者，配以发散疏利者，好教脾胃虚寒、冷中损腹；温补固阳者，佐同大寒散结者，药性拆解倒在其次，相冲角力，怕是要我心肾早亏、伤神害气。如此菜式，若真偶然无肺日日反复，待得吃上一年半载，恐我非要落光须眉、脱尽乌发不成。药食同源之妙，实在不成小觑。秦樱摆宴若斯，也算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