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纱窗日落渐黄昏(15)[第1页/共3页]
窦太后没管顾,自管自又说下去:“天子这一着棋走的好,你想保阿娇,便先贬阿娇——实在妙!若然,今后陈午与馆陶再犯些甚么事儿,都与娇娇无关喽!”像是长长的感喟,从很远很远的处所穿透而来,漫过一道一道帷帐,直入天子心耳:“都与阿娇无关——喽——!”
汉宫里的故事,约莫都是类似的。女子无宠,比死更可骇。
阿娇兀自入迷,雪絮子一点一点飘落在她身上,领子弯绕着几簇,她也不拂,只干干地让那团红色渐渐化掉。
“……无妨事,”窦太后摆了摆手,“哀家再说会子……再说会子话。”天子因扶太皇太后坐起,攒金丝的绣枕立在身后,老太后歪歪靠着,天子拢了拢锦被:“您细心凉……”
她的这番心机,窦太后又岂会不知?用老太后撂白了的话儿来讲就是,馆陶是个甚么样的主儿,她能不明?哀家肠子里囫囵爬出来的,她还敢跟哀家盘磨算计?
“无妨事,”阿娇兴趣高,不肯坐那累坠东西,笑嘻嘻道,“本宫好可贵才出来逛逛,本宫不嫌折腾。”她指了指肩辇:“坐上头怪冷的,没劲儿。”
窦太后这一说,天子倒有些难堪。
天子又谢,窦太后因说:“哀家乏了,天子起驾罢。”
忽地,她一惊,放慢了脚程。
窦太后因笑:“宝贝孙孙的,是要瞧瞧——替哀家问候卫夫人,教她好生歇着,为我们汉室添丁,哀家有重赏。”
刘彻居榻侧,仔谛听老太后说话。过了一会儿,见老太后言语间稍有艰巨,便打断:“皇祖母,您睡下罢,明儿再说事。您……切切保重身子!”
外头惨惨是风雪,前一阵儿刚停的白羽似的雪絮,这会子又间间断断飘了起来。廊子里似脱开线的袖口,冷风张鼓着灌出去,她缩着脖子,瑟瑟打了个颤抖。
“没的胡叨叨甚么!”杨对劲有些心虚,又怕阿娇真去揣摩甚么,便拔开了嗓子道:“陛下敬天敬地,没的有这类肮脏东西出来叨扰?天子脚下,当真是乱来的?!今后,不准胡说了!倒要惊了娘娘——”因向阿娇道:“娘娘莫扰,要真怕,我们抬了肩辇绕路走便是。”
天子不免有些伤怀。
天子唇眉微微动了动,蓦地谒道:“皇祖母,您好生将养,朕宣太医令陪侍。朕出来也好些时候了,宣室殿那案上积着的奏折,又够熬深更啦。……承明殿主位身子不大好,朕去瞧瞧。”
天子有些惶急,正欲宣太医令,却被窦太后拦下:“天子,甭叫人,我们祖孙俩好好儿说会子话,”老太后短促地闭眼,顿了顿,方才气说上话儿,“这眼儿一闭,腿一蹬,哀家……哀家就该去地宫寻先皇他们父子啦!煌煌一世,倒也这么畴昔了……”
杨对劲一时语塞,竟不知要说甚么好了。
陈午太蠢。馆陶太狠,心机却不敷周到。天子摆陈阿娇一着棋,馆陶看不出此中奇妙,不但不敛势,且愈发张狂,逼得天子不得不提早“清君侧”。陈午是个惧内的主儿,平素没个主张,凡事馆陶说甚么,便是甚么。窦太主虽恃宠放肆,但也懂为人臣女之道,这么多年来,也算得守本分。此次事出,皆因爱女心切,眼看陈后职位不保,承明殿那位肚里亦有了骨肉,天子待陈氏,日渐凉淡,她也是没法儿,只得兵行险招,私结朝臣,打了栗太子的幌子来,说白点儿,是她心昏,壮着胆量“谋朝篡位”,明着说来,她馆陶大长公主待大汉江山亦是经心极力,天子身边儿有妖妇“媚主”,她代行朝臣“清君侧”之职,到时,困天子于幽室,重扶陈后中宫正主之位,若然今后,阿娇生得一儿半女,得继大统,她本日暗害之事,亦算功德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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