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帘风絮[第1页/共24页]

苓子倒不忙给她出主张，只问甚么要紧的事儿非要找贵喜。锦书想了想，说出来也没大碍，就一五一十地全奉告她了。苓子听了道：“照理说你出了掖庭，北面榻榻里的事儿就不该管了，不过看在以往的友情，也是你们姐妹的意义。要找贵喜不难，今儿在坤宁宫摆席，到时候各房各司的人都要到值服侍，贵喜必定得来。就是不来，你趁人多的时候溜出去，往寿膳房寻他就是了，只要我们荣姑姑睁只眼闭只眼就成。”

锦书在一边听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半是惭愧半是难过，父亲治下的百姓怨声载道，她先前也猜想到了，只是亲耳听人提及，就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痛苦和尴尬让她舌根发苦，两条腿发颤，几近连站着都吃力了。

天子无认识地一遍接着一各处在紫檀盒子上摩挲，喃喃道：“锦书……”

锦书摇了点头，“我现在挺好的，你别替我操心了，转头再捅出甚么娄子来，倒不好了。”

太皇太后直盯着她，如有所思，隔了会儿才道：“我还说你聪明，现现在瞧你不过尔尔。在我跟前耍心眼子，那就大错特错了。你一五一十地奉告我，我内心倒喜好，你如果瞒我，我可不懂甚么是怜香惜玉。天子让李玉贵拿肩舆抬你去研磨，这话说出去谁信？”

“王爷来了？”聚宝斋的掌柜迎出来打了个千，“可把您盼来了！我昨儿还和邱五爷说，庄王爷上云南做钦差去了，连着南郡王也不来了，但是嫌弃我们庙小，留不住大菩萨。”边说边往雅间里引，伴计奉上了茶点，掌柜是看着锦书从车高低来的，细一打量又是个齐头整脸得没话说的大丫头，想当然地高看一眼，因而热络地和锦书点个头，“女人辛苦，要不要到包间里歇会子，喝口茶？这儿有我们服侍着。”

白掌柜躬身道：“必然必然。王爷好走。”

天子抚抚膝头道：“今儿时候仓猝，等下回退了朝就出宫，能逛上一整天。”锦书内心没底，也不知他说的是甚么意义，只道：“万岁爷，路边上的小琐细吃不得。又没银针试毒，出了岔子如何了得！”

锦书转回身，正听着苓子和春荣在说太子选妃的事，又提及军机大臣傅浚家的蜜斯。春荣哦了一声，“那位大蜜斯我晓得，前几年乞巧来过，模样长得不算非常美，充其量过得去。脾气嘛，人前笑得像朵花儿，人后架籽实足。小事不沾手，大事吆五喝六，当然不是对着我们，是对她身边服侍的丫头。想是皇后主子只看见面上的东西，白委曲了太子爷。”

天子快速怔忡，眉心渐渐拧起来，就那么微眯着眼看她，脸上浮起一种阴狠到顶点的神采。握着她腕子的手一点一点收拢，仿佛要将她的腕骨捏碎普通。

小宫女嚎啕大哭，春荣边穿鞋边骂，“另有闲工夫在这儿号丧，还不快叫人找去！”

锦书取了锁子锦靠背来给太皇太后垫在身后，内心模糊猜想明天白日面圣的事总归要过鞠问的，太皇太后比及夜深人静时才问，也不知是甚么企图。

天子眼里浮出奇特的神采，似猜疑，又似欢乐，拉了她的胳膊道：“銮仪里的顶马都是聋子，惊不了。”

太皇太后神采有些恍忽，并不急着说话。视野落在长案上供着的西洋座钟上，一室沉寂，只要玻璃罩子下长着翅膀的鎏金小铜人一圈一圈不断地扭转，动员内里零件，收回纤细而有节拍的哒哒之声。

锦书悄悄大松一口气，看来又捡着一条命，忙依言跪在拔步床前头的踏板上，把手放在太皇太后的手里，做出亲热知心的模样来。

锦书大大地惭愧起来，期呐呐艾道：“都怪我，满是为了我，我到慈宁宫来没给姑姑分忧，倒添了很多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