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进城[第2页/共3页]

那人谨慎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又从布包里取出一条裤带，亮黄色的好丝帛，上面淋淋漓漓写满了字。他把这条写字的裤带，恭恭敬敬双手捧给了杨寄。

来人倒也刻薄，晓得这帮“军爷”都是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的，驯良地指导：“陛下说，母氏乱朝、干政，他做儿子的只能哑忍不发。厥后，太后做得过分度了，竟然擅杀重臣，桓越不得已，护驾逃出，但是并不是想叛变朝廷。陛下但愿庾尚书令不要助纣为虐，不分皂白，弄到臣子寒心。而建德王与太后同谋擅权，实乃国度之贼，请清君侧。”

上马进了门，转过影壁便是郡守的厅堂，杨寄一身血迹，表面万般狼狈，却蓦地看到梳洗一新的桓越，乌发玉面，着一身玄色深衣，披着雀金色的大氅，负手而立，笑意宛然地在那边等待着他。

离江岸不远的历阳城，金鼓声乱蓬蓬响到二更天，城楼上火把乱晃，但声援的人一个都没出来。

城门口薄薄的雾霭在晨光中垂垂散尽，宽广的通衢大道，两边一点人声都不闻，也不像建邺和秣陵有热烈的早市。杨寄和来人的马蹄声在空寂中便显得格外清脆。走到都会中间，是历阳郡牧的官署，来人下了马，门口的兵士个个严阵以待，瞪着一夜没睡的倦眼看着他们。杨寄便知现在这里是桓越所踞的处所，心神顿时提了起来。

大师又要笑，又笑不出来，愣怔地望着他们的首级，不知如何是好。

他说的也有理有据，杨寄想了想：在这里搏命拼活地兵戈也是赌命，到城里去探探环境也是赌命，在这里赌，本身这方人少，即是已经摇了个最下的杂采了，想要死局里翻出仙着，难度太大；但是进城，听起来孤身一人、深切绝地非常可骇，实则是个活络的机遇，不抓住才可惜了。他伸手道：“那陛下的衣带……诏呢？”

杨寄有一刹时的嫌弃――天子的裤带，那也是裤带啊！换个啥名儿叫“衣带诏”！他用俩手指，捏脏东西似的把裤带捏过来，幸亏上头是一股清爽的浆洗熏香味儿，杨寄这才捧着细心读起来。这妥妥的是一篇文人骚人爱好的四六骈体，杨寄读书未几，常日读个乐府、话本之类消遣消遣还勉强，读这道圣旨，一堆不熟谙的字，那是半日都没有读懂。

这下杨寄听懂了，桓越不筹算与皇甫道知和庾含章同时为敌，挑了半天，还是挑软柿子捏。但是，他如何包管庾含章这个老狐狸就会与他合作？杨寄装傻充愣地点点头：“我一个粗人，这些话我也听不懂。既然请我进城，我尽管听到甚么，就和我们中领军说甚么便是。”

他这里抱着赴死的决计，桓越却和杨寄所料的一样，自发得英勇，实则倒是鲁莽；自发得周到，实则倒是瞻顾。

杨留意望暗沉的晨光里远处的历阳城墙。这座饱经烽火的都会，因它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给百姓带去多少苦痛。那灰色的城墙砖，现在和灰色的天幕融为一体，略分浓淡，在东方垂垂亮起的鱼肚白中，像一道灰色的剪影，落在水墨画般的六合间。别人悲观的时候，他常常悲观，但现在，大师都感觉有戏，他却独独悲观起来：“说得好简朴！人家三千，打我们两千，我们有多大胜算？再说，人家据城，我们有啥？好学壁虎么？”

杨寄不自发地转头看看远处的江面，幸亏雾霭稠密，模糊几根船桅竖着，也看不清楚。他忖了忖本身这里的气力，抬高声音道：“我来诈他一诈，你们别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