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荡悠悠芳魂归天（中）[第3页/共6页]

她不知怎地，那会儿竟然另故意机留意房间里的陈列，不但留意了，还细细得看着墙上挂的《枯槎鸲鹆图》出了神。那画中乃是一只八哥栖于枯木枝头，正引吭高歌；一两条细藤与数笔野竹同枯枝上的老叶画在一起，更添生趣。

贾元春闭上眼睛又展开，看那光芒，却还是暗。她自知大限将至，虽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却仍要细细讲来――只因她所知的月贵妃的确是位妙人，在她贾元春以后，值得有人仍能不时记起。

三王爷的神采在不测中又多了一丝难堪。

这可真是翻天的话！她唬得浑身一机警，就像是一道惊雷从九重天落下直打在天灵盖上！

被憋在屋子里躺了一个月，开了窗她便一整天都望着窗外，直到那巨大晶莹的玉轮斜挂上了西天角，从石榴树的枝叶中看去，象一盏敞亮的羊角灯笼。她叮咛碧玺灭了屋子里的大灯笼，月光就像细流一样流滴下来，流过她摊开的手心，在指尖缭绕着莹莹的光……她的眼泪又悄无声气地流了下来，不晓得阿谁未曾得见天日的孩子现在在那里，这月光可也能照到他吗？

这些与她干系不大。先帝即位，永沥由世子变成了太子，她也摇身一变成为了太子侧妃，看似是丧事，谁知背后竟藏了祸事。先帝清肃吏治，拿了圣祖爷年间的一批信臣开刀，此中便有她背后的贾府。那那段光阴可谓艰巨，宫里宫外都是不好的风声，奇特的是，那会儿她无人能够凭借，月侧妃却又和缓了与她的干系；天子的宠妃就是风向标，多亏了月侧妃，她那会儿才没有被主子们凌辱。

“回王爷，是当初奴婢在东宫奉侍时，姑姑给的――说是宫里的朱紫赏的……”她慌乱中将旧时称呼都带出来了，更不敢扯谎。

月太妃莞尔一笑，看她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孩子，“我喜好？不，我一点都不喜好……是她喜好。”

三王爷与七王爷对峙着，她躲在廊下，六合间统统的声音仿佛都消逝了，却又庞大的压力在酝酿着――她感觉小腿发软，几近要撑不住身材了。

珍妃不忍再看她面上神情，垂了头只盯着她露在锦被外的手――曾经丰盈洁白的双手，现在瘦得皮包骨头，青色的血管蜿蜒在皮肉下，看起来脆弱不堪……总归是造化弄人……

月太妃咯咯一笑，带着病态的唇像是月下猩红的美人蕉，“哪个她？天然是先帝心尖尖上的那小我……”

那是她第一次踏入玉华宫，也是最后一次。

她屏住呼吸，只盼着三王爷也随之走掉。

“太妃……”她不晓得该说甚么好，内心竟模糊感觉事情本该如此。她想到那一年畅音阁听戏，三王爷捡起那方丝帕、谛视着那朵海棠花时脸上和顺难过的神情；她想到月太妃湖蓝色衣裳下摆团团簇簇的海棠花，而月太妃本人并不爱海棠――究竟上，月太妃只喜好兰花。另有，先帝驾崩前赐死了月大将军……如果他真得把月太妃放在心上，却又策划已久亲身命令取了月太妃哥哥的性命――那帝王的血该有多冷？

三王爷随便地瞄了一眼那帕子，俄然停下了视野，然后他渐渐俯下身去，伸手捡起了那方帕子。那方帕子并没有甚么特别之处，只是用了顶好的丝线，用银线锁了四边，左上角绣了一朵小巧的海棠花――也不知绣得人如何下的工夫，翻开那帕子，便感觉那海棠花如同美人般，正对你含情凝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