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筵席[第1页/共3页]
寿王第七子、宣城郡王嫡宗子接踵入宫,天子便设筵席,拂尘接待。
好气候,于寒冬腊月的燕京是不常有的。
朱红的宫门一开一合,尔虞我诈的朝堂、勾心斗角的机谋、民气鬼蜮的夺嫡与存亡未知的前程……像天涯囊括而下的鹅毛大雪,随宫门门缝缩藐视野缩小,终究隔断尘嚣,留出一方暖和,在那透出清辉微光与皇后美人沟的伞面之下。
酒过三巡,将撤席时寿王妃与宣城郡王妃公然双双发难。两人别离攥着本身儿子的手心,声泪俱下地哭诉离愁别绪,话里行间尽是不舍骨肉亲情,无不言说儿子如何离不得本身,如何身材孱羸需人顾问,如何不谙世事恐遭不测——这句话便是显而易见冲着皇后说的。
天子这句扣问来得看似没有由头,住得惯与否刚满周岁的小儿哪辨得清楚,即便答复也算不了数。唐潆未将天子看作久病昏聩,皇后食人精气的传说掺假作伪,耐烦寻味却能抽丝剥茧出风趣的事情来,比如帝后确切分歧。唐潆在未央宫住了小半个月,从未听闻天子临幸皇后,皇后倒是每日畴昔奉汤侍药,尽了老婆之责。
唐潆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借着无知小儿的身份装傻充愣。她密切地抱住皇后的纤纤细腰,机警讨巧地探出颗小脑袋来,眨了眨眼睛,答非所问地甜糯道:“父皇。”
两位朱紫,一名是寿王妃,一名是宣城郡王妃。依循旧例,她们本不该来,颜逊举杯眯眼,饶有兴味地候着一出好戏。
乳娘是山间野妇,不晓得宫里的弯弯绕绕,唐潆入宫习学备选储君,过继给天子皇后为女,今后怕是再难与远在姑苏的亲生父母相见。过继,官方常有之事,或是哪家缺儿少女,或是哪家冲喜镇邪,再不能见亲生父母却有不近情面之嫌了。本来,乳娘是忧愁唐潆的处境的,她传闻要过继给帝后的后代不但唐潆一个,一来非亲生,二来非独女,再如何繁华繁华能比得上心连心的血缘亲情?在未央宫住了小半月,乳娘垂垂放心,皇后的脾气虽清冷寡淡了些,待唐潆,到底是经心的。
昨日,艳阳高照,雪人熔化殆尽,宿世作为南边人也鲜少见雪的唐潆内心多少有些遗憾,遗憾的情感由心生向外发,被皇后发觉,她便悄无声气地送来一只笔线流利色采清丽的泥人。
天子问她是否住得惯,前提是她已入住未央宫才有住得惯与否之说。不管古今,都是套路,唐潆垂垂明白,本来本身彻头彻尾被当作炮灰。颜氏兄妹有暗害储君的怀疑,天子寻不得证据又不甘再受苛虐,萧慎便出损招,将沦为百姓的端王之女唐潆率先接入宫中,不由分辩地让她住进未央宫由皇后扶养。天子真正看中的储君人选无外乎临川郡王与唐玳此中之一,亲母扶养,万全之策。
浓云压境,预示着另一场来势澎湃的风雪在皇城根下悄悄酝酿,不期而至。
寿王妃与宣城郡王妃犯上僭越的冷嘲热讽,哥哥颜逊与夫君天子的视之不见,乃至官方百姓的非议诽谤,皇后不发一言地接受。如果搁在唐潆宿世,皇后妥妥的就是宫斗言情剧里刻苦受难等候男主挽救洗清委曲虐渣进级坐拥后宫的女配角。唐潆潜认识里以为皇后的段位应当比之稍高——不,高很多,皇后给她的感受,更像是大模糊于市厚积薄发的隐士智者。
寿王妃与宣城郡王妃垂垂止住抽泣,以袖拭泪,异口同声道:“恳请陛下恩允,暂许臣妾留京,教养孩子。”
世人见状,皆心照不宣地将刚才天子的扣问作答为“住得惯”。
自未央宫至紫宸殿,为避风雪,还是乘轿。
天子的眼中闪现难堪。自宗室里择选储君,储君若继位便是天子,此前的亲生父母沦为臣子,为防宫变向来是远隔千里两相难见。寿王与宣城郡王封藩之地去燕京甚远,寿王妃与宣城郡王妃身为弱质女流,关隘便不大。天子出言,与萧慎、颜逊筹议,末端,才向寂静无声的皇后问道:“皇后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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