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乍见[第2页/共3页]

池再游移地点了点头：“主子曾是颜家家奴，儿时便待在金陵。”

也许因里间是太后常日起居之所，本日又无宫人在此，唐潆愈近前一用心中便愈忐忑一分，擎着花瓶的手掌心亦垂垂充满薄汗，耳闻衣物窸窣之声，她脚步一滞，做贼似的呼吸都开端短促起来。

皇室宗亲的西席本是好寻，偏生商赞放着不二书斋的春日花圃不去把守照顾，反倒主动请缨。商赞曾是帝师，这般身份，如何再好发蒙世孙？再者他年纪老迈，倘若感念老友不肯怠慢门生，却哪堪教书树人的重负？

她还是望着窗外，黑如点漆的眼眸中映满了水红的海棠，素净白净的面庞无波无澜。声音轻如一阵风，听得不逼真，几近要令人思疑刚才是否听岔了——实在，并未有人说话。

这般碌碌有为，心胸鸿鹄之志之人定然瞧它不上，但细细想来，倘若当真能如楚王解衣盘礴、诗酒自娱、无病无灾地走完平生，又是何其的幸运？

“陛下。”奉养在案旁的池再近前一步，轻声扣问。

池再见她看得入迷，本不欲打搅，却按捺不住，顺着话头发笑道：“客居他地，过得再如何东风对劲，毕竟不是本身的根，哪有不驰念故乡之人？”

人已走远，一股海棠花极淡的暗香缓缓拂过鼻间，宫人俱都屏息凝神，不敢侧目，头更低下去几分。

本日落雨，池再出外披了油衣，回宫面圣前已褪下油衣，又略加拾掇，现在面庞上却难掩水汽。他微微弯身，答道：“先生领了旨，与世孙行了师生礼，虽是忘年，世孙灵秀，先生慈爱，两人说谈笑笑非常投机。想来先生定会倾囊相授，世孙亦有所成不负厚望。”

香炉里的香料犹不足烬，新添的香丸置于云母片上，经温火烘焙，缓缓披收回芳香。这香味来得极慢，却仿佛来得极烈，怕是比云母片底下尚在燃烧的灰墼还滚烫几分，烧过唐潆的耳垂，立时飞出两朵绯色的云。

自太后病症初显，唐潆便再不似畴前那般，假装得再好，如池再这般伴她多年之人怎会看不出来。他们这些做主子的，提心吊胆是真，心疼担忧亦假不了。

蓦地，唐潆悄悄说道：“想家便好。”

哪怕隔着纱幔，隔着中衣，她身材上的分寸之地都仿佛是一簇火苗，轻而易举便能将唐潆埋藏在心底的情/欲燃烧、催发得洁净完整。唐潆更紧了紧擎着花瓶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她咽了咽唾沫，喉间的那声“阿娘”却不管如何都唤不出声，她已忍耐多时，禁止很久，自复苏地熟谙到本身的内心后，再未有一刻如此直接了然地靠近本身的梦。

她已及笄，再非畴前的冲弱幼主，身处高位涉世不成谓不深，举手投足间已是气势初显，光彩照人。褪下持重的冕服，换上轻巧的私服，身形婀娜，微露少女姿势。

定了定神，她又朝前走去……已非常近了——隔着纱幔，模糊约约地透出来一小我影。

池再察言观色，熟稔唐潆爱好，回话时极少如此油嘴滑舌，尽往讨喜之处说去。唐潆听他语气轻松，又瞧他咧着嘴挤出笑容非常不易，不由展颜笑道：“此事告终，喜上眉梢的反是你了？”

窗外鸟鸣，唐潆望畴昔，天井中的一簇簇海棠映入视线，她悄悄看着雨中氤氲的风景，手指悄悄敲打案几，口中喃喃道：“游子思乡……”

全部过程，举止、语气俱都安闲而淡定，仿似确切不知纱幔外的人究竟盯着本身看了多久。

心间一痛，唐潆不自发地今后退了一步，视野恍忽中往下移了几分，落在垂落的衣带上。

雨雾迷蒙，远处的天涯恍惚不清，如同技术欠佳的匠人忽视之下形貌失误的灰釉。唐潆端坐在案后，搁笔于笔山上，再透过窗牖往外望去，看着看着，仿佛耳畔滴滴答答的落雨声亦随之恍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