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樵史演义(23)[第3页/共5页]

李自成却收用了窦、张二宫女做了皇后，识字的杜、陈二宫女做了皇妃。贼臣刘国能等，降臣周钟等，日日劝他即位。劝进表文中间，有“较之尧、舜更多武功，比诸汤、武尤天惭德”一联，又有“独夫授首，四海归心”两句，说都是周钟做的。但自成私去升御座，便有些头疼，又瞥见白衣人数丈，前立华盖，蟠龙髯爪都动。是以尽管迟延，未登大位。铸永昌钱又铸不成，反变成泰昌字样。恰是：

边帅愤志逐妖魔归梦五更前，鸡促疏钟拂晓烟。倦眼蒙眬初睡起，淹前，旧事考虑最不幸。搔首问彼苍，世事掀翻倒置颠。智士见机能免祸，高眠，杀尽妖魔始贴然。

吏部员外许直，十九日闻变，写家书付家人，令之速归。旋更冠服，北向拜君，南向拜父。作诗六绝句，末一首道：“掷笔幡然去世行，老亲季子隔幽明。赤忱未雪生前恨，青简空留身后名。”书毕，入室自缢。

众将欣欣然觉得新主即位了，哪知差出去的兵将报，有关上总兵吴三桂起了义军，不久杀到北京来了。时三桂父亲老总兵吴襄，原提督御营，被李自成羁留在京，逼令写书嘱三桂来降。约莫说，“事机已失，天命难回。吾君已死，尔父斯须。识时务者，当知所变计。”又说，“及今早降，不失封侯之赏，而犹全孝子之名。”这都是牛金星做了，逼吴襄写的。

话说李自成既入京师，以丞相牛金星、大将刘宗敏为摆布手。侄儿李过殛毙非常，倒亏李岩、李牟常常劝他抚恤百姓，禁戢兵丁。二旬日出了安民榜，有“誓不妄杀一人”等语。伪天佑阁大学士牛出示：“凡一应在京文武官员，俱于二十一日齐赴东华门。各报先朝职名，愿为官者，量才擢用；不肯为官者，听其回籍；藏匿不报者，百口诛戮。特示下。”忽又出颁伪敕，与牛示普通。

中书舍人宋天显，十九日闻变，即投井死。

兵部郎中成德，贼临城，即致书约马世奇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等不能匡救，贻祸至此，唯有一死以报国耳。年翁忠孝夙禀，谅有同心。”马世奇答书道：“吾党泰登仕籍，无能御捍多难，致势不成为，唯有死以报君恩耳。奇幸与明公联袂及鬼域，应使黎丘生色也。预订斯约，毋忘息壤。”及闻天子柩停参庵，成德作祭文一篇，致鸡酒哭奠。归即自刎死。

户科都给事中吴甘来，署与周凤翔相连。仲春中，便与凤翔誓同殉节。又知事不成为，先托其子与老友漆嘉祖，求其训诲。至是闻变，乃作诗一概道：“到底谁贻国事忧，疾雷悄悄破城头。君臣危难乾坤晚，狐鼠兵戈风雨秋。极目江山空泪洒，悲伤仁义一身周。也知这天难争讨，唯取忠肝万古留。”题毕，中堂自缢死。

二十三日，召百官再入听点。点完了，叮咛在外听候榜文。下午出榜，选授弘文馆掌院何瑞徵、编修周钟、大理卿刘大巩、寺丞项煜、谏议光时亨、礼当局处置韩霖、吴文帜、国子学录钱位坤等共九十二名，不及尽载。第二榜，又特选兵当局左侍郎左懋泰镇守山海关等到处所。第三榜，又特授宛平县归顺举人王仙芑山东潍县令。第四榜，又补选各省州牧吴篪、傅学禹等，各省县令朱国寿、王之凤等，共五十名，不及尽载。榜文一出，也有欣欣欢乐的，也有戚戚恐忧的。这原不是都肯顺服，大半出于无法。恰是：

太常寺少卿吴麟徵，十九日坐西直门。是时喧传城破，急归署，将掌垣时所参驳事一一检出，付家人持归，片语不及家事。遂闭门作遗言数语道：“祖宗二百七十余年宗社，移旦而失。虽上有亢龙之悔，下有鱼烂之殃，而身居谏垣，盘桓不去，无所匡救，法应褫服。殓时用角巾青衫，覆以单衾，垫以布席足矣。棺宜速归，恐系先人之望，祈厚交为矜许焉。茫茫泉路，炯炯寸心，以是瞑予目者，又不在此也。崇祯十七年二旬日酉刻，罪臣吴麟徵遗言。”正欲自缢，好友海宁孝廉祝渊来，排闼入见，相抱涕零。吴麟徵道：“我壬戌登第，尝梦一人叉手向背，口吟文信国‘江山破裂风飘絮，出身浮沉雨打萍’之句。问路人云，是隐士刘宗周。我与刘同出，而刘先隐。今江山破裂，不死奚为？我陈整饬江南，枢臣不准；我请身任危疆，冢臣不准。天下事若可为，只索待以先人。吾平生所歉，唯少切谏几疏及《党鉴》一书编辑未成耳。”言毕自缢。祝渊收其尸，为之殓，脸孔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