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第1页/共4页]
西下落日谁把手?东流逝水绝转头。
勤公看毕,呆了半晌,开口不得。勤婆道:“儿子那里去了?写甚么言语在书上?你不对我说?”勤公道:“对你说时,只怕急坏了你!儿子应募放逐,从征安南去了。”勤婆笑道:“我多大难事,等儿子去旬日半月后,唤他返来就是了。”勤公道:“妇道家不知短长!安南离此有万里之遥,音信尚且难通,况他已是官身,此去刀剑无情,凶多吉少。万一做了疆场之鬼,我两口儿老景那个奉养?”勤婆就哭天哭地起来,勤公也堕泪不止。过了数日,林亲家亦闻此信,特地自来问个端的。勤公、勤婆遮瞒不得,只得实说了,伤感了一场。木公归去说知,举家都不欢乐。恰是:
工夫似箭,不觉三年,勤自一去,杳无音信。林公几次遣人来刺探动静,都则似金针堕海,银瓶落井,全没些影响。同县也有几个应募去的,都则如此。林公的妈妈梁氏对丈夫说道:“勤郎一去,三年不回,不知死活存亡。女儿年纪长成了,把他担误,不是个常法,你也该与勤亲家那边讨个分裂。固然亲则是亲,各儿各女,两个肚皮里出来的。我女儿还不认得半子的面长面短,却教他活活做孤孀不成?”林公道:“阿妈说的是。”即忙来到勤家。对勤公道:“小女年长,公子杳无归信。倘只是不归,作何区处?老荆日夜愁烦,特来与亲家商讨。”勤公已知其意,便道:“不肖子恶棍,有误令爱芳年。但事已如此,求亲家多上覆亲母,耐烦再等三年。若六年不回,任凭亲家将令爱别许高门,老夫再无言语。”林公见他说事理,只得唯唯而退。返来与妈妈说知。梁氏向来晓得半子不学本分,心中百喜。今三年不回,正中其意,传闻还要等三年,好不焦燥,恨不得十缩做一日,把三年一霎儿过了,等女儿再许个好人。
世人不解彼苍意,恐使身心半夜愁。
单氏惊倒在地,半日方醒,面前不见张稍,己知被大虫衔去,始信山中端的有虎,丈夫被虎吃了,此言不谬。心中惊骇,不敢前行,认著旧路,一步步哭将转来。未及出山,只见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从东路直冲出来。单氏只道又是只虎,叫道:“我死也!”望后便倒,耳根道忽传闻:“娘子,你如何却在这里?”双手来扶。单氏睁眼看时,倒是丈夫韦德,血污满面,以是不像人形。本来韦德命不该死,固然被斧劈伤,一时闷绝。张稍去后,却又醒将转来,挣扎起家,扯下脚带,将头里缚伏贴,挪步出山,来寻张稍发言,却好遇著单氏。单氏还认著丈夫被虎咬伤,乃至如此。听韦德诉出其情,方悟张稍欺心使计,暗害他丈夫,假说有虎。厥后被虎咬去,此乃神明遣来,剿除凶暴。伉俪二人,感激六合不尽。回到船中,那哑子做手势,问船长如何不来。韦德伉俪与他申明本末。哑子合著掌,此亦至异之事也。韦德一起相帮哑子行船,直到家中,将船变了,造一个佛堂与哑子住下,日夜烧香。韦德佳耦毕生信佛。
工夫似箭,不觉又过了三年。来公道:“勤亲家之约已满了,我再去走一番,看更有何说?”梁氏道:“自古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既有言在前,现在怪不得我了。有路自行,又去对他说甚么!且待女儿有了仇家,才通他晓得,心不迟。”林公又道:“阿妈说得是。然虽如此,也要与孩儿说知。”梁氏道:“潮音这丫头有些古怪劣别,只如此对他说,勤郎六年不回,教他改配别人,他料然不肯,反被勤老儿笑话,须得如此如此。”林公又道:“阿妈说得是。”
话说大唐天宝年间,福州漳浦县下乡,有一人姓勤名自励,父母俱存,家道粗足。勤自励幼年时,就聘定同县林不将女儿潮音为妻,茶枣俱已送过,只等长大结婚。勤自励十二岁上,就不肯读书,出了书院,专好使轮棒。父母单生的这个儿子,甚是姑息,不去拘管著他。年登十六,生得身长力大,猿臂善射,正艺过人。常言“同声呼应,同气相求”,自有一班恶棍后辈,三朋四友,和他擎鹰放鹞,驾犬驰马,射猎打生为乐。曾一日射死三虎。忽见个黄衣老者,策杖而前,奖饰道:“郎君之勇,虽昔日卞庄、李存孝不是过也!但好生恶杀,万物怜悯。自古道:‘人有害虎心,虎无伤人意。’郎君何故必欲杀之?此兽乃百兽之王,不成轻杀。当初黄私有道术,能以赤刀制虎,尚且终为虎害。郎君若自恃甚勇,好杀不已,将来必犯天之忌,不免不测之忧矣。”勤自励闻言觉悟,立即折箭为誓,誓不杀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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