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慈宁宫中红颜动怒 文华殿上圣意惊心[第1页/共8页]

“太子爷好眼力。”冯保啧啧奖饰，接着话锋一转，“不过，王羲之、怀素这些人的字再好，也只是臣子的字。这两幅字的仆人，可都是前朝的万岁爷啊。”

“不念了。”

孟冲答道：“别人大抵在内阁，一大早，他就亲身到皇极门外，给皇上递了一个折子。”

“王九思被张居正命令抓了。”

“冯公公，”李贵妃慢悠悠开口说话，听得出，她并不把冯保当“主子”，语气中显现出尊敬，“太子本日学的甚么？”

“主子的话句句是真。”

“张居君子呢？别人在那里？”

“奉上。”

跟着张贵一声呼喊，早有两个御膳房的小火者抬了一桌饮食出去，在坐榻之前摆好。张贵上前扶起隆庆天子，看到面前一应翻开的热气腾腾的食盒，隆庆天子胃口全无，他伸手指了指盛着燕窝红枣粥的瓷钵，张贵会心给他添了一小碗。

“还关在刑部大牢里。”孟冲伸着颈子，眼巴巴说道，“请万岁爷降旨放王九思出狱，归去从速炼丹，不成迟误万岁爷明天的吃药。”

“依主子之见，王九思给万岁爷炼制的阴阳大补丹，八成儿是春药。”

“啊？没看甚么，”冯保又从速回过甚来，赔着笑容问道，“太子爷方才问的甚么？”

冯保顿时如释重负，赶紧作揖打拱推却出来。穿过游廊，对站在那边的一名女官说：“烦请通报李娘娘，说冯保有急事求见。”

“反了，的确反了！”

“请万岁爷息怒。”

隆庆天子挥挥手，孟冲如释重负地放下折子，他两手伏地，替跪麻了的双膝撑撑力，昂首看了看在坐榻上半坐半躺的隆庆天子，只见他闭着眼睛，神采黄中泛黑已是非常尴尬。

“啊？”

听完孟冲奏报，隆庆天子怒不成遏，一挺成分开坐榻，本来就浮肿发暗的脸颊顿时变成了猪肝色。一向候在门外的张贵得见此景，恐怕隆庆天子又犯病，赶紧跑出去跪下奏道：

“谢娘娘。”

李贵妃眉头一蹙，活力地说道：“又是孟冲，王真人给皇上吃的甚么药？”冯保搓动手，嗫嚅说道：“主子不敢坦白娘娘，但又不好说。”

“这不是私事，皇上！”高拱侃侃而论，“皇上以万乘之尊，一言一行，皆为天下垂范。皇上圣体安康，是百姓社稷之洪福，圣躬不佳，天下禄位之人草民百姓莫不提心吊胆。以皇上一人之病，牵动百官万民之心，如何能说是私事？”

见高仪长时候沉默不语，高拱急得嚷起来：“南宇兄，都甚么时候了，你还像个扎嘴葫芦！”

“他一天读三卷，一天也不间隔地读。”

昨日臣散班回邸，路经王府井二条胡同口，见千百围观公众堵塞路途，并有老夫名方立德者拦轿哀哭告状，言其子方大林被王九思命令皂隶用乱棍打死，伏尸街头。臣遂下轿勘问，见王九思一行亦被怨民围困。

李贵妃点点头，叮咛说道：“你现在归去，看皇上那边如何措置，再速来告。”

“实在真正起感化的，是王九思秘不示人的那些药粉。”

冯保对孙海并不如何体味，这时候听他说这一句话，心想这个小人物还是个机警鬼，因而点头一笑，接着说：“孙海这小主子说得是，只是比方不得当，铁画银钩，只能是臣子的字，万岁爷的字，是龙翔凤舞。”

隆庆天子叮咛，现在他半躺在坐榻上。早有一个小寺人出去，搬过一只春凳，让隆庆天子一双腿搁上，替他按摩揉捏。

“此人叫王九思，自号崆峒道人，是孟冲把这个王真人举荐给万岁爷的。”

“啊？”隆庆天子略略一惊，反复了一句，“天子并忘我事，我得病，找人给我配药，这不是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