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乞生还宫中传急本 弥留际首辅诉深忧[第1页/共7页]
看着他瞳孔渐渐地分散,半握着的拳头缓缓地松开,敬修再也压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床前,握着父亲的手,收回了撕肝裂胆的号哭。
“张先生,到了这时候,你总得想一想身后的事。老夫本年六十五岁的人了,也是墙头上跑马,途径不长,现在能撑一天就撑一天。有咱在司礼监坐着,你的万历新政,就是有人想改,也得先过咱这道关。但内阁里头,你总得有放心的人在那边把持。倘若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那边,一天到晚在皇上的耳朵边聒噪,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皇上毕竟才二十岁,你能保他耳朵根子不软?”
“汤。”
太医不断地捻动着银针,恐怕张居正断气儿。许是回光返照,张居正吐字竟清楚起来,也能成篇发言,他说道:“奉告皇上,不能只听各府衙门的奏本,现在的官员,弄虚头扯谎话的太多,应当让吏部与户部,会同通政司三个衙门,委派官员下去查访。”
听着这洞穿七孔的肺腑之言,冯保大受打动,大限临头内心还想着国事,满朝大臣,除了面前的张居正,另有谁能够如许?但冯保此时一脑门心机惟的不是“万历新政”可否持续,而是担忧张居正一旦放手而去,他今后一小我在朝中孤掌难鸣。平常,每当皇上在他面前耍脾气的时候,他模糊约约就感到了危急感。现在,这类危急感俄然放大,他感觉嗓子眼干得冒烟,冒死咽了一口,迫不及待地说:
“这是为何?”
朱翊钧如有所思,沉吟言道:“两个月来,写了八道本子,并且一道比一道哀切。张先生在这道本子里,说他惊骇客死都城,叫朕听了,内心委实难过。”
谁知这平平常常几句安抚的话,竟引得张居正的身子狠恶颤栗起来,他大张着嘴,想说“惟愿如此”四个字,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屋子里的人,只听得见他喉咙里一阵痰响。眼看他双目凸起,嘴唇发乌,双手十指曲折颤栗——一根弦就要断了。冯保忙唤太医出去,又是敷心口又是掐人中,手忙脚乱施救了半晌,张居正终究温馨下来,但睁着眼睛再也不能说话。冯保考虑着再待下去对张居正刺激太大,便起家告别。张居正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那意义是要他留下来多坐一会儿。冯保想着这是死别,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往下掉。张居正嘴唇颤抖,冯保看出他仿佛另有话要说,便命再给他灌参汤,太医看着张居正痛苦不堪的模样,小声提示道:
“他是甲申年生人,本年五十八岁。”
趁张居正喘气的当儿,冯保插话说:“老夫看这位张凤盘,在张先生面前非常谦恭。”
冯保一听这个名字,立即就想到了吏部尚书王国光。却说张居正于隆庆六年出掌内阁,任命的第一批六部尚书,现在只剩下一个王国光了。十年时候里,六部九卿十八大衙门的堂官,换了一茬又一茬,像杨博、葛守礼、谭纶、王之诰、殷正茂、李义河、王崇古如许一些素驰名誉的大臣,有的作古有的致仕。唯独这个王国光,自始至终伴跟着张居正走过一程又一程风雨。若论张居正的私心,他巴不得王国光能代替他的首辅之职,但这事儿决计办不成:一是王国光已年过六旬;第二,大明建国以来,从没有让吏部尚书担负首辅的先例。首辅上任后能够兼任吏部尚书,但当了吏部尚书以后却再也不能当首辅,皆因吏部尚书是六部之首,名为天官,事权严峻。洪武天子当初制定这项用人办法,意在让天官与宰辅相互管束。生长到厥后,天官也在宰辅带领之下,其管束作用已化为乌有,但不从吏部尚书当选用首辅的轨制却保存了下来。冯保猜想拔擢余有丁进内阁是王国光的主张。自万历五年,王国光代替张瀚执掌吏部后,就荐了他的弟子余有丁出任吏部左侍郎。此前,余有丁已被张居正荐拔为皇上的讲臣,同时获得两位权严峻臣的赏识,余有丁可谓东风对劲。自入部以后,王国光对余有丁的倚重,如同当年高拱之于魏学曾。余有丁办事精干,几年来在宦海博得分歧好评,连皇上对他都有几分喜爱。此时张居正将余有丁列为补充阁臣的首选,明显是王国光保举的成果。冯保推断王国光保举余有丁入阁是为了自保,但他也承认余有丁的确是抱负的人选。不过,冯保也想在阁臣中培植本身的权势,因而绕弯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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