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艺篁馆里,曾国藩纵论天下人物[第2页/共5页]
"那就好。"曾国藩对劲地点头。"洋人的好处要学,老祖宗的衣钵更不能丢!"稍停半晌,他又问:"少荃,直隶是交际第一冲要,这一年多来,你与洋人谈判,抱定一个多么样的态度?"李鸿章思考一会,说:"弟子与洋人来往,也无一个牢固的态度。洋人狡猾,弟子只同他们打痞子腔。"说完,眼睛看着曾国藩。曾国藩以五指捋须,久久不语。李鸿章知此话说得不得体,便不再说下去了。
李鸿章忙说:"弟子这是信口胡说的,究竟应以何种态度与洋人打交道,还求恩师指导。"曾国藩的手仍未分开髯毛,将李鸿章凝睇很久,说:"依我看,还是一个诚字恰当,诚能动听。洋人亦是人,中国人能够诚动之,洋人岂能例外?贤人言忠信可行于蛮貊,这是断不会错的。我们眼下既无实在力量,尽你如何虚强造作,他是看得明显白白,都是不顶用的。不如老诚恳实,推诚相见,与他平情讲理,虽不能占到便宜,也或不至过于亏损。不管如何,我的诚信身份,老是靠得住的。脚结壮地,蹉跌亦不至太重,想来比痞子腔靠得住些,你说是吗?""是,是。"李鸿章点头不已,"弟子此后必然遵守恩师的教诲办理,与洋人推诚相见。"斑竹林边,艺篁馆里,师生俩推心置要地畅谈着。西边天空渐由明朗而转成绯红,最后,落日终究固执地出云层,期近将坠入西山的最后一刹时,暴露了它火红的一角。余晖将两江总督衙门照得透明透亮,预示着明天将是一个阴沉的日子。曾国藩对着窗外的仆人招招手。那人出去,双手捧着一个约七寸长三寸宽,以暗红织锦饰面的小木盒。曾国藩接太小盒,翻开盒盖,暴露两个茶青色的精彩玉球来。他指着玉球对李鸿章说:"这两个和阗玉球,原是穆中堂的爱物,在他的手内心转过二十余年。咸丰四年穆相病重期间,托康福送给了我。从当时起,在我的手内心又转过十七八年了。现在,我也不需求用它了。贤弟目前虽精力充分,然亦需早加保养。明天是个好天,恰好出发,我平生无奇珍奇宝,穆中堂的这两个玉球,就转送给你,权作我留给你的一点记念吧,愿贤弟为国保重!"李鸿章举起双手,慎重地接过木盒,一时不知说甚么是好。这时,曾纪泽拿了一件丝绵大氅走了出去,对父亲说:"刚才收到九叔从武昌发来的信,已于初二日拔锚来江宁,这两天内怕要到了。""哦,沅甫是该到了。少荃,我们回上房吃夜饭去吧!"
李鸿章俄然心智大开,冷不防向曾国藩提出这个题目。凭他多年与教员相处的经历,晓得用这类俄然发问的体例,常常能够获得教员心中最坦直的真言。公然见效。曾国藩随口答道:"你的不敷在欠容忍。我平生无他好处,就在这点上比你强。还是在京师时,邵位西便看出来了,他说我身后当谥文韧公,虽是一句笑话,却真说到了点子上。我那年给你讲的挺经的第一条,你还记得吗?""记得,记得。"李鸿章连声答。那年曾国藩说的两个乡间人在田塍上互不相让的故事,给他极深的印象。他曾经当真地思虑过很长一段时候,也体味出了这个小故事中所包含着的很多内容,但他掌控不准教员本人的意义。"恩师,弟子和别的幕僚当时都猜不透阿谁故事中的含义,您开导我们一下吧!"望着李鸿章这副虔诚的态度,曾国藩笑了:"实在也没有甚么很深的含义,一桩乡间经常能够看到的小事罢了。都是两个犟人,在那边挺着,看哪个挺得久,不能对峙下去的人就天然输了。我这小我年青时就喜好与人挺着干,现在老了,不挺了,也就无任何事迹了,看来还要挺,以是提示你重视,人间事谁胜谁负,偶然就看能挺不能挺。"李鸿章似有所悟地点头。隔了一会儿,他说:"弟子当时想,恩师讲这个故事,是要警告我们:天下之事,在局外号令群情老是无益,必须躬身入局,挺膺卖力,如同阿谁老头子样,乃有成事之望。比如厥后产生的天津教案,主战者满是局外之人,他们不负任务,徒尚意气,倘若让他们入局卖力,也不会喊得那么努力了。弟子这个了解,不知也有事理否?""有事理。"曾国藩会心一笑。内心想:这个聪明过人的年家子,真的能见人之所不能见,发人之所不能发,你看他把阿谁争过田塍的小故事,与津案言论联络得真是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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