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三国周郎赤壁畔，美人名士结良缘[第1页/共11页]

杨国栋带着二人走了一里多路，来到一个山坳口，指着前面一片篱笆草屋说："这就是舍间。"曾国藩见茅舍前一湾溪水，几株垂柳，环境清幽温馨，说："足下居此福地，强过京师百倍。"说着进了屋。谁知这草屋内里看似粗陋，内里却不大普通。厅堂四壁刷着石灰，显得敞亮雅洁。墙吊颈挂驰名流书画，屋里摆的尽是精美的上等家具。坐在这里，并未感到是荒山野岭，仿佛来到繁华贩子中的官绅家。

这黄州赤壁，本不是当年周瑜火烧曹操之处，只因苏东坡那年谪居黄州任团练副使，夜泛赤壁，写下前后《赤壁赋》和那首"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骚人物"的词后，遂使得这个黄州赤壁，比嘉鱼阿谁真正的"三国周郎赤壁"还要着名很多。历代文人迁客路过黄州时，莫不到这里盘桓流连。前年曾国藩奔丧时路过此地，当然偶然游赤壁。此次即便是大战期近，也不能不去游一下。三人登岸，沿江边走了两里多路，便看到前面一座石山耸峙。靠江的那边，如同被一把大斧劈过一样，现出一块高十余丈，宽七八丈的大石壁。曾国藩和彭玉麟估计这就是黄州赤壁了，兴冲冲地向前走去。快到石壁边，公然见岩石赭红，竟是名副实在的赤壁。赤壁边有一条野生开凿的石磴。三人拾级而上，来到赤壁顶上。曾国藩站在山顶，看眼底下恰是"乱石穿空，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的壮观，江风吹来，很有点飘飘欲仙的味道。山上有一座苏仙观，观里有一尊东坡泥泥像。那像塑得机器痴肥，全无一点苏仙的风骨，倒是四壁青石上刻的《前赤壁赋》，笔迹超脱萧洒，值得一看。观里的羽士极言这是按苏东坡的手迹刻的，曾国藩和彭玉麟看后微微一笑。

曾国藩对玉麟说："本日游赤壁，我倒想起东坡谪居黄州时所写的一首猪肉诗，道是：'黄州好猪肉，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玉麟笑着说："看来烧东坡肉的诀窍在火候了。平日吃别人家做的东坡肉，名虽美，味都不佳，本来是没有读过这首诗，不晓得'慢着火，少着水'的奇妙。"曾国藩也笑着说："除火候把握不好外，另有肉不好。东坡肉硬要用黄州的猪肉才烧得好，如同杏花村的酒，只要效本地的水才行。可惜我们此次没有口福了。"玉麟说："东坡是天赋，诗文书画，自是当时之冠。不过天赋也有小失，他的那篇《石钟山记》，说石钟山是因水击石窍，涵澹彭湃，近似钟声，实在不然。"　　"足下何故知其不然？"

"足下看彭雪琴如何？"

杨国栋在曾府住了三个月。一日，俄然不辞而别。四周找寻，都不见他的踪迹。曾国藩很觉奇特。连续几天寻不到，也就算了。厥后，杨国栋这小我也被曾府逐步淡忘。

曾国藩在彭玉麟的劈面坐下，说："我和你一起赏识了好久，你竟然一点不知，真有祖■不闻雷响的工夫。"彭玉麟给曾国藩泡了一杯龙井茶，双手递过来，说："玉麟画技细致，不堪入涤丈法眼。""雪琴，我常听人说你最喜画梅，平日得空求睹，本日见这幅水畔梅花图，真使我耳目一新。""涤丈嘉奖了。玉麟从未拜过师，无事画画，以娱本身眼目罢了，实在登不了风雅之堂。"曾国藩说："丹青之艺，原是慧心灵性的透露，不在乎从师不从师。唐人张璪说得好，'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造化所生的千姿百态的梅花，便是最好的教员。"彭玉麟常日只知曾国藩经史诗文最好，听了这两句话后，方知他对绘画亦有研讨，心中甚为佩服，忙说："涤丈所论，最为精炼。玉麟这些年也实在抚玩过成千上万朵梅花，只是心性不灵，到底所画的都只是俗品，此后还求涤丈多加指导。"曾国藩摇点头说："我平生最是拙于画，的确不能开笔。那年在翰苑，曾有幸一睹大内所藏王冕画的墨梅图，真是大饱眼福。""王冕的墨梅图公然还存活着上，今后如有机遇看一眼，死都瞑目了。""那墨梅图上还题着王冕自书的一首绝句：道是：'我家洗砚池边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色彩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向来讲画品出自品德，王冕鄙弃轩冕、高蹈远俗的雅洁风致，使得所画梅花收支神品，这当然不错。但世人都没有重视到，王冕的那种雅洁风致，也是长年受梅花熏陶的成果。"彭玉麟说："涤丈所言甚是。人爱梅花，梅花也感染人，人和花就垂垂地合一了。""雪琴常画梅，定然胸怀高洁，非我辈所能比。""非是胸怀高洁，画梅乃另有所托。"彭玉麟话一出口，便有点悔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