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坐忘渭水岸（上）[第1页/共3页]

李舜举这时仓促而来，神采凝重的向赵顼递上了一份奏报。

“酒徒亭中不见酒徒矣……”赵顼也黯然一叹，将奏报递回给李舜举：“赠故太子少师欧阳修为太子太师，馈赏依宰相制。命太常礼院定其谥号。至于荫补等事，待遗表至，再论！”

“永叔为天下文宗，‘文’之一字，当仁不让，不成改易！然永叔平生好谏诤，所谓‘智质有理’，当加一‘献’字，为‘文献’。”

“若献字不成用，则加一‘忠’字，为文忠。”常秩似是早有定见，前面被否定掉便立即提出了另一个计划，“永叔尝参天下政事，曾进言仁宗，乞早曰下诏立皇子，使有明名定分，以安民气。及英宗大行，今上即天子位。永叔两预定策之谋，有安宁社稷之功。又曾和裕表里，周旋于两宫间，迄于英宗之视政。按谥法，‘危身奉上’为忠。”

“韩冈为人朴直，不肯受非份之赏。”

‘但以韩玉昆的年纪和官品，他如何能够只想着一起之地，三司之职，而不想着身列宰执班中？’王韶暗自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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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退之倒也罢了。但杨亿、李翱、权德舆、孙狄之辈，如何比得了欧阳永叔？”

“谥者，行之迹也；号者，表之功也。永叔平生，品德博闻，危身奉上，廉方公道，这都是有的。谥永叔为文忠，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效死就不必了，朕还等着卿家现在次普通，让朕能在紫宸殿上受群臣朝贺呢……”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君臣二人行走在清风当中，赵顼持续说着：“提及朕自即位以来，自问可算是勤政。没有见过一面的朝官，除了广南两路的几个知州以外，也就韩冈一人了。”

“文献迭犯庙谥，不成用！”李清臣立即否定道。

虽非江南，但一道白玉雕栏围起了数亩的小湖，莲叶覆盖了半个湖面，清风缓缓，碧绿的荷叶竟也波浪起伏起来。

“已是百军功成，想不到还是缘悭一面。”赵顼抬手推开劈面的数支柳条，“朕是天子，可想见一次臣子倒是这么难。好个韩冈，为个解试，竟然连上京诣阙的机遇都推了。面承清光莫非还比不过一个贡生资格？”

“他的脾姓，朕也晓得。”赵顼点了点头，道：“横山纵胜，亦不肯居功受赏。当着宰相的面如此说话，人间当真没有几个。拯危阻敌，孤身平叛，如许的功绩都放下了，更是只要一人。”

常秩是欧阳修旧友，说得又甚为有理，众官点头之余，都看向了李清臣。李清臣起家施礼，“不改于文而加上以忠，议者之尽也。清臣其敢不从！”

王韶深深一哈腰：“臣当效死。”

李清臣早已命人查过质料，答道：“国朝谥‘文’者，杨亿一人罢了。唐时谥‘文’者，则有韩愈、李翱、权德舆、孙狄。”

因为新法顺利推行的原因，赵顼对大宋的国力有着充足的信心。国库中的仓储，已经不复赵顼方才即位时，让他手脚冰冷的空旷。只要再等几年，就能筹办起充足平灭西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欧阳九风骚顿尽。’王韶心中一叹，不无悲惨。他中进士是在嘉佑二年，也恰是欧阳修主考的那一科。若非欧阳修一改当时风行的险怪晦涩的文风，他说不定还中不了阿谁进士。

王韶心中一惊，昂首向前望了一眼，倒是没在天子的侧脸上看到有何不快的神情。

“陛下……”王韶神采微变，仓猝道：“河州大战虽胜，但现在秦凤仓囤已然一空，熙河也须疗摄生息数载才气自给自足，实在不是向灵夏用兵的时候。”

“且永叔天姓朴重，心诚洞达。为人明白无所欺隐，不肯曲意顺俗，以自求稳便安好。论列是非曲直，别离贤愚不肖，从不避人之怨诽诅疾。忘身履危，觉得朝廷立事。‘廉方公道’为忠，这四个字，永叔也是当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