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几度秋[第1页/共3页]

苏璇解开了铁链，仍然难以置信，听阮静妍将十二年间的各种一一叙来。

雏鸟化为猛禽，细芽抽长为云杉，一些藐小而坚固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生长，悄悄改换乾坤。

苏璇听得半懵半懂，仿佛梦中，“阿落？她不是才十四？还那么小，如何能够――”

似老者的呼喝，似竹门咿呀，如勺子磕在碗沿的轻响，如山鸡凌晨的啼鸣，亦有风拂竹扉，雨打茅檐，人间仿佛从朦乱中现出表面，一点点清楚起来。

光自两扇竹扉映入，清幽的竹屋内，一个轻巧发亮的纤影正在绞洗素巾，她墨发轻挽，幽丽素雅，涓滴未觉身后的人已经醒了，回身抬起皓腕为他拭抹肩颈。

氛围中有青草的气味，好像郊野，最牵动的是模糊的嘤咛轻语，似有人在殷殷顾问，喂药喂水，纤细的指尖偶尔掠过，气味熟谙而靠近，每一次轻触都牵动他的心。

苏璇忆起灵巧软怯的门徒，想到她惶惑又欣喜的小模样，胸膛酸楚又烫热，“阿落去了那边？我立即赶畴昔。”

苏璇好像陷在了一场甜梦里，忘了警戒本身的疯魔，他抬手想揽住她，腕上铁箍锵然一坠，本来本身被锁缚于一方地榻，四条粗重的铁链系于足肢。他立时想起统统，出现无尽苦涩，半晌后轻道，“奴奴别哭。”

月明如洗，照见峻峭的山谷与静潭飞瀑，石壁残留着无数剑气的斩痕，好像光阴的封印。当初他身名俱裂，万念俱灰，何曾想到另有复醒之日，大梦方晓人至中年，山外世事皆非，谁知是何风景，又该如何面对畴昔的各种，苏璇摩挲着剑痕久久失神。

她仍然是那样娇美爱哭，却忍过了世事的摧折，忍过了亲人的冷语，忍过了荒凉的韶华，在翻覆无常的尘凡中长夜寂守，历尽沧桑不改。

布巾温凉，发香幽柔，苏璇不自禁的开口，“奴奴？”

六合双老将侍女茜痕与打杂的村童一道携出，深山里独留苏阮二人。

苏璇淡淡道，“阿落为我倾身赴险，我做师父的反而不顾门徒，何故为人？”

阮静妍越想越是伤怀，哽咽道，“她求方外谷的神医给你开了方剂，费经心血汇集灵药，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罪，身上有无数的伤――半载前阿落为了最后一味药走了，飞隼将药捎返来，她却迟迟未归，我担忧极了。万幸她走前安排详细，我们按她所嘱的燃了药烟，六合双老将你制住，移到竹屋喂下解药，许是上天开眼，过了这些天，你真的复苏了。”

大家都当他早已逝去，谁也没到他藏于僻静的绝谷内，被一对武林妙手日夜看管。灵药化解了诡秘的娑罗梦之毒，让他从谩骂般的疯魔中复醒，阮静妍也已离了琅琊王府，携侍女茜痕在深山相伴，四周碧草如丝，溪水环野，别无人迹。

山溪程度如镜，倒映出一个熟谙又陌生的人。苏璇当年心神磨折，蕉萃万状，骨瘦形销如同半鬼，现在看着水中之人神清宇静，肌骨均匀，一如遭劫之前，只比畴昔多了多少风霜，十二年的工夫悄悄偷换，从鬼复又为人，古怪得令人怔忡。

西南地险，苏璇如何能应，他正待劝说，阮静妍凄然道，“我已经等了太久，好轻易才有明天，不肯再与你分开一时一刻，只要能多一日相守，不管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都无所谓，纵是死亡我也不悔怨。”

朦黄的油灯下，伊人丝发狼藉，唇色惨白，有一种惶乱无依的美，苏璇越加心怜，替她拢顺丝发，指尖过处她微微一颤，好像不堪风的荏弱，苏璇心神一漾，吻住了她。

阮静妍不忍相拒，被折腾得神魂都飞去了天外，几度下来汗湿遍体，孱羸不堪，苏璇自知放纵过分，不由生出了悔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