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千里 4[第1页/共3页]

跟在邓舍摆布的，无不是上胡匪的老兄弟。听文华国说得动情，想起过往邓三对他们的照顾、义气，――疆场上邓三救过的，可不止文华国一个，很多红了眼眶。有几个接口安慰：“少当家的，文四爷说的对。要报仇，也得有命才气报仇。现在鞑子势大，咱豪杰不吃面前亏。待回过力量，只要你一声令下，前边刀山火海，皱一皱眉头，不去给老当家报仇的，不是爹生娘养。”

邓舍伤势才愈，精力不济，若不是哀思那股劲儿撑着，他也闹不了这好久。跟着摔打恸哭，胸中淤气渐消，这会儿早没多少力量，只是狠狠瞪着文华国，口中呜呜囔囔不知说些甚么，料来仍在谩骂。

他面前一幕幕闪现过往的光阴。邓三教他骑了马，邓三教他使了刀，邓三给他打造了第一支长枪，邓三领着他第一次上阵杀了人。他受伤的时候，邓三细心照顾；他有所成绩的时候，邓三畅怀大笑；每见到一个新的朋友、陌生人，聊起天来，三句话邓三就会转到他的身上，讲他做过的一些很微末却使邓三很高傲的事情。

他嘶吼了一声，跌跌撞撞，后退着分开邓三的尸身。他不敢再看，肉痛如绞。他得做些甚么，不然淤积心中的一股气，会把他活活憋死。他扶着胸口，太疼太疼，仰天吐出一口鲜血。吓得四周人一大跳，没回过神，见他蓦地转过身，操起扔在一边的长枪，挣着昏黄泪眼，去找坐骑。

求保藏，求保藏！

如何才气保住命，他没说。他也不消说，邓舍、文华都城晓得，有兄弟，就有命；没兄弟，就没命。

然后他站起家，蹲到邓舍面前：“下一个，要吃的，是他们的批示官。”他的声音很小，喉咙里出来的一样；说完，不再理叫骂挣扎的邓舍，批示因看他不动声色剐人而毛骨悚然的红巾，“找根绳，把他捆了。”又叫来几个老兄弟，“老当家的尸身没法儿带，烧了吧。清算起骨灰，必然要把他葬回故里。”

“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文华国一个虎扑，按倒了邓舍，在他耳边大声叫道，“你看，你看！就在我的马鞍边儿，看到了？阿谁挂着的脑袋，就是放暗箭的杂种。他已经死了，被我杀死了。”

这是第一次，邓舍完整健忘了他的宿世，而不由自主、满身心肠跌入这个期间。他亲生老爹死在断后上，邓三也死在断后上。他亲生老爹死在疆场上，邓三也死在疆场上，这是个如何的见鬼世道！从他穿超出来，他见到的每件事，不是人杀人，就是人吃人。

“只死了一个？只死了一个？”邓舍冒死挣扎，满手满脸都是泥，却摆脱不开身上大山般重的文华国；干脆转过甚，瞪着文华国，痛骂责问，“你就杀死了一个？”

“上千个鞑子！”文华国委曲地说，看到邓舍充满血丝的双眼，喷薄欲出的哀思和仇恨，立即窜改了口气，“渐渐杀，我们渐渐杀，好吗？总能把鞑子，杀个一干二净，为老当家报仇雪耻。”

他天旋地转，站不稳脚。黑洞洞的树林，浇下惨白的月光，干枯的枝和肥胖的树干静渗渗，张牙舞爪处在光影当中，如只只待噬人的猛兽。邓三的尸摆放他的面前，殷红的血浸满他的半身。嘴角仿佛透露着宁静的浅笑，如平时栩栩如生的模样；但他，没了呼吸。

在几个老兄弟的帮忙下，文华国将邓舍从树上移到顿时，紧紧绑好。他踌躇了下，还是没取出邓舍嘴里的布团，他的叫骂在夜里太显耳，传得太远。他无法地说：“舍哥儿，你再忍忍。走个百八十里，等咱后边肯定没了追兵，我再给你把那劳什子取出来。”

“都该死！都该死。”邓舍烦躁起来，摸索着找腰刀，“你再不起家，我先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