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夜阑珊(2)[第1页/共4页]

念卿一言不发，按了桌上的呼唤铃，铃声响了两遍，楼梯上脚步声窸窣传来，管家和主子恭敬站在门口。念卿起家，理了理鬓发，从念乔身边走过，仿佛再也看不见她的存在，淡淡叮咛道：“把这房间锁了。”

从相遇，到现在，女儿将近学会说话了，光阴缓慢掠过，每过一天都舍不得。

小人儿才到父亲的膝盖高，抱住父亲的长腿，抬头往上看，像个诧异的小植物在瞻仰参天大树。霍仲亨用一只手将女儿搂了起来，稳稳托在臂弯。霖霖乐不成支，咯咯笑出声来。

睡梦中的霖霖好像天使，霍仲亨牵过粉红色小被子替孩子盖上，俯身凝睇这小小面孔，目光移到念卿脸上，久久流连于她端倪之间。其间两个女子，是他此生至爱，是他庇护在手心的珍宝。念卿却全神凝睇着女儿的睡颜，浑然未觉他的目光。幼儿身上奶香，和她身上的暗香，异化在一起，令他失神迷醉。如许的夜，如许的光阴，静好如梦。廊灯洒下橘色柔光，将两人的身影长长投在地上。

如何敢忘，哪怕世人全都忘了他，唯独另有她念乔记得，记得他的好，他的委曲。

一室死寂，只要壁炉里木料燃烧的轻响。

霍仲亨沉吟半晌，到底点了头，“也好，提及来，念乔和子谦还未曾见过。”

“收回哪个字？伶人么，恩客么……”念乔刻薄地笑，瞧见念卿强抑怒意，垂在身侧的手已握紧，越建议了挑衅的称心，“如何，想打我？你凭甚么，这世上除了父母，没人有资格对我脱手，除非霍夫人你又想仗势欺人。”

“这里没有霍夫人，只要你的姐姐。 ”念卿笑了一笑，眼角有落寞倦色。

霍仲亨浓眉一扬。

霖霖扭头往外张望，胖乎乎小手挥动，咿咿呀呀说着本身才懂的话。

“霍夫人有甚么叮咛？”念乔冷冷站在门口，不肯再走近半步。

念卿伏在他怀中，轻声道：“她再如何不懂事，终归是亲人。”

火光烈烈照着念卿惨白的脸，映出眼底绝望悲伤到了极处的暗澹。窗别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院子里卫兵短促的奔驰声响起，整齐齐截的立定声里，铁门轧轧开启。念卿望向窗外，脸上有橘黄车灯的光影掠过——是他返来了。

霍仲亨摸了摸本身下巴，挑起浓眉，“固然不能闭月羞花，也不会嫁不掉就是了。”

仆人退出去，悄悄带上房门。

久别返来的姐姐站在纷飞落叶中，绕着旧领巾，抛动手中皮箱，脸上又是泪又是笑，向她伸开双臂；报馆楼下，姐姐领了第一份薪水，牵了她的手缓慢奔过两条大街，昂头推开白俄人的糖果店玻璃门；剧场外的雨夜里，姐姐捧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冒雨跑返来，塞进她手里……面前之人是她的姐姐，是曾各式和顺顾问过她的姐姐，是她如何也摆脱不了的亲缘，这个究竟如火星灼烫在她皮肤上。念乔倔强昂头，含泪与念卿对视，“我们本来好好的，都是你毁了统统，你只顾本身繁华繁华，从没尊敬过我的感受！”

“是吗？”念卿抬起目光，眼神戚然，“我为何不能变，莫非合该一世恓恓惶惑，身不由己为人卖力，就不能像现在，正大光亮地为人妻母？”

她不想此时提起令他不快的事，只是心中忧愁，想了想，还是柔声道：“听许铮说，这些天子谦在内里夜夜纵酒，你不闻不问，父子间如许置气，又是何必……家中比内里好，不如接子谦返来住，你们多些相处，也免子谦孤傲单在外，没人顾问。”

念乔别过脸，不肯看她，“我曾经有过姐姐，可她早已变了，走了，再也不会返来了。”

每一枚勋章都是一段彪炳战绩，除了霍仲亨的女儿，另有谁能将代表最高武勋的七星大绶勋章丢来丢去玩耍。她的父亲，是率领五省的大督军，一人制衡南北，一举一动都牵动世人耳目。可在霖霖的懵懂目光里，他只是个父亲，待她百依百顺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