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明珠蒙尘[第3页/共4页]

这个小沈一贯寡言少语，只知埋头做事，打扮与时下漂亮少女大相径庭，说是个土包子也不为过。年纪悄悄的，总罩一件松垮垮的粗呢子外套，跟乡间丫头似的绑两条麻花辫子，天寒天热都戴一顶灰色软边帽，帽边压在眉上，底下一副圆片黑框眼镜，足足遮去半张脸。她来报馆做事两个多月了，叶起宪还未细心瞧过她长甚么模样。

程以哲啊的一声，笑道：“充满胡想和喧闹，好像孩子梦中的歌声。 ”

灯光下，他的手苗条削瘦，微凸骨节显脱手的仆人特有的刚强。

“樱桃酱和杨梅！”念乔眼睛弯弯笑得似一只馋嘴小猫。

“姐姐，你又返来得好晚。”念乔揉着眼推开浴室的门。

却听里边传来一个温厚男声，“别管稿子，从速走，我来扫尾就是。 ”

程以哲定睛细看，一下认出来，“咦，是薛四公子。”

“那又没时候吃晚餐了吧？”阿梅皱眉。

念卿不说话，领巾遮了大半张脸，隔了眼镜看不清脸上神采。直到那对俊男美女钻退路边一辆豪华轿车绝尘而去，念卿又咳了两声，这才放下领巾，抬起脸来，“没事，给冷风呛到了。”

“赶不上也得赶。”念卿苦笑。

阿梅在一旁瞧着，忽觉这两人有种无声的调和。

念乔怔住，“但是程大哥……”

看着她卧房的门关上，念卿也关上了浴室的门，手指无声无息按下锁，背回身，一时如释重负——镜子里，本身脸上的脂粉还没卸净，唇上另有梅子色口红的余迹，几乎被念乔看到。原觉得她早已熟睡，一时怠倦，竟粗心了。

念卿已经埋头开端译稿子，得空再和她说话，只对付地嗯了一声。

念卿亦莞尔，侧眸间，却见玻璃转门推开，一对男女相伴出来，行动仓促间已是光彩夺目，吸引得路人纷繁侧首——端的是俊男美女，华服斑斓，相得益彰。

念乔迷含混糊听着开门的声响，闻声姐姐走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却没见姐姐像平常一样走进她的房间，跟她说晚安。房间里也没有动静，姐姐在做甚么？念乔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穿上拖鞋，拉开门，见一丝亮光从浴室虚掩的门后透出。

不待念卿答复，念乔已经感激点头，“多谢程大哥！”

念乔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来，只穿一件月白旗袍，外罩藕色绒线衫，两条乌亮发辫松松垂在肩头，双颊透着水润，鼻尖排泄汗珠。

“程大哥，这里还没到啊！”念乔已经抢先发问。

“肖邦 F小调第二练习曲。 ”

报馆两层楼里人仰马翻，打字机哒哒响成一片，废稿狼藉一地，大家收支来去都似踩着风火轮，踏得楼梯地板咚咚作响。叶总编的矮胖身影风一样卷进卷出，冲编辑部丢下一句话，不等念卿昂首回应，便风风火火冲回办公室接电话。

挂钟滴答滴答，各间办公室里人都走光了，只剩二楼编辑室还亮着昏黄灯光。

“哎呀，念乔都找来这里了，准是迟了。”念卿跳起来，不着陈迹地避开程以哲，上前将虚掩的房门拉开。还未见人，就听那脆脆的嗓子在楼梯上嚷，“姐，你如何还不出工？我等你半天，上课就快早退了呀！”

念卿忙着写完最后几行，只低低应了一声，没有昂首。

“程先生就是程先生，没有甚么程大哥！”念卿声气倔强起来，呆板的黑框眼镜下透出峻厉之色。念乔低头不敢答话，心中委曲，正欲辩白时，一辆玄色小奥斯汀已经缓缓驶到跟前。程以哲探出头来，“快上来，别迟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