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骨头[第3页/共3页]

侯府偏厅。

“说……”她见我不言语，又轻声丁宁了一句，虽听不出喜怒，但却有着让人不敢游移的威慑力。

修蓉姐低眉，心中仿佛有些不甘心，但是望了望公主的眼神，便还是伸手将我那条长命缕递到我面前。

“‘朴樕’二字出自《诗·召南》，‘野有死麕，林有朴樕’，比方林间冷静无闻的小树。”我声音忐忑：“‘樗栎’是庄夫子的《清闲游》中写的一棵树，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端方，立之涂，匠者不顾……是比方材质不好的木料……就像阿鸾一样，就算如何用心砥砺，也难以成器。”

“你是在质疑本宫的眼力吗？”她的声音俄然意味深长地转冷。

她渐渐起家，轻移莲步，缓缓踱到我的面前。我俯着头，心中因为害怕而狠恶地跳动，头埋得愈来愈低，只看到她斑斓富丽的玉履渐渐移至面前，似是对我核阅了好久，方才缓缓道：“初见你时，本宫对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我望着那条长命缕不由眼角一红，想到阿青是那样和顺的在韩府门外等我返来，只是为了帮我系上它，胸中的委曲便不自禁地涌了出来。自我进门来，不是被说成私妓暗娼，便是被说成泥猪疥狗，只是因一条阿青系给我的长命缕，便又要再轻贱我一次。虽说平阳侯府是贵胄中的贵胄，一样是高门阔府，为何天孙和韩说却从不如许待我？

“你……”

“正值暑日，甘泉宫最热烈不过了……”她如有所思地轻笑一声：“你书读得如许好，身材又这般软，到了那边，许是会有人喜好……”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鼓足勇气冷冷地回了一句：“既然姐姐喜好，便送给姐姐好了。归正姐姐和我一样出身轻贱，就算是我戴过的，怕是也没有甚么干系吧。”

“一条长命缕罢了，不过就是祈福长命百岁的。既然卫青予她了，就是但愿能把这份福分也都予她，你如许冒然摘下来，岂不是坏了卫青一番美意，也坏了她的运数。”公主的声音降落，听不出喜怒，幽幽地望了地上面色惨白的我一眼：“本宫送脱手的东西，也一定各个都会放在心上妥当收着……你现在拿返来做甚么？你感觉这卑贱之人戴过的东西，本宫还会要吗？给她吧。”

“你忘了，本宫倒还是记得。本宫记得就是在这里，你为本宫曼舞一曲，本宫赞你质如白玉，貌若晓月……”不知她是否有发觉到我的惊骇，声音还是漫不经心，像是在回想之前的事情，可俄然裙角轻移，话音一转：“美则美矣，但是离你二哥曲中写的‘倾国倾城’还还是霄壤之殊。”

说着她松开了我的下巴，回身朝着回到方才盘坐的案几前，悄悄拿起桌上的那卷方才她看得出身的木牍：“都说腹有诗书，才必博，气自华，量必宏。这些书卷一向藏在侯府的书阁中，本宫虽从未严令制止下人不准翻动，可也鲜少有人会去翻阅，除了卫青那孩子，怕就是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