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金线东来寻黑虎 布帆西去访苍鹰[第1页/共4页]
老残穿戴随身衣服,同高绍殷进了抚署。本来这山东抚署是明朝的齐王府,故很多处所仍用旧名。进了三堂,就叫“宫门口”。中间就是高绍殷的书房,劈面便是宫保的签押房。方到绍殷书房坐下,不到半时,只见宫保已从内里出来,身材甚是魁伟,边幅却还仁厚。高绍殷瞥见,立即迎上前去,低低说了几句。只听庄宫保连声叫道:“请过来,请过来。”便有个差官跑来喊道:“宫保请铁老爷!”老残赶紧走来,向庄宫保劈面一站。庄云:“久慕得很!”用手一伸,腰一呵,说:“请内里坐。”差官早将软帘打起。
高公让老残西面杌凳上坐下。帐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老妈子拿了几木书垫在部下,诊了一只手,又换一只。老残道:“两手脉沉数而弦,是火被寒逼住,不得出来,以是超出越重。请看一看喉咙。”高公使将帐子打起。看那妇人,约有二十岁风景,面上通红,人却甚为疲劳的模样。高公将他悄悄扶起,对着窗户的亮光。老残低头一看,两边肿的已将要合缝了,色彩淡红。看过,对高公道:“这病本不甚重,原起只是一燃烧气,被医家用苦寒药一逼,火不得发,兼之平常肝气易动,烦闷而成。目下只须吃两剂辛凉发散药就好了。”又在本身药囊内取出一个药瓶、一支喉枪,替他吹了些药上去。出到厅房,开了个药方,名叫“加味甘桔汤”。用的是生甘草、苦桔梗、牛蒡子、荆芥、防风、薄荷、辛夷、飞滑石八味药,鲜荷梗做的引子。方剂开毕,送了畴昔。
老残进了房门,深深作了一个揖。宫保让在红木炕上首坐下。绍殷劈面相陪。别的搬了一张方杌凳在两人中间,宫保坐了,便问道:“传闻补残先生学问经济都出众的很。兄弟以不学之资,圣恩叫我做这封疆大吏,别省不过经心吏治就完了,本省更有这个河工,实在难办,以是兄弟没有别的体例。凡是闻有奇才异能之士,都想请来,也是集思广益的意义。倘有见到的地点,能指教一二,那就受赐很多了。”老残道:“宫保的政声,有口皆碑,那是没有得说的了。只是河工一事,听得外边群情,皆是本贾让三策,主不与河争地的?”宫保道:“原是呢。你看,河南的河面多宽,此地的河面多窄呢。”老残道:“不是这么说。河面窄,容不下,只是伏汛几十天;其他的时候,水力甚软,沙以是易淤。要知贾让只是文章做得好,他也没有办过河工。贾让以后,不到一百年,就有个王景出来了。他治河的体例乃是从大禹一脉下来的,专主‘禹抑大水’的‘抑’字,与贾让之说正相反背。自他治过以后,一千多年没河患。明朝潘季驯,本朝靳文襄,皆略仿其意,遂享盛名。宫保想必也是晓得的。”宫保道:“王景是用何体例呢?”老残道:“他是从‘播为九河,同为逆河’,‘播’‘同’两个字上悟出来的。《后汉书》上也只要‘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回注’两句话。至于此中盘曲,亦非倾盖之间所能尽的,容渐渐的做个说帖呈览,何如?”
过了一日,老残下午无事,正在寓中闲坐,忽见门口一乘蓝呢轿落下,出去一小我,口中喊道:“铁先生在家吗?”老残一看,本来就是高绍殷,赶快迎出,说:“在家,在家。请房里坐“只是处所卑污,劳驾的很。”绍殷一面道:“说那边的话!”一面就往里走。进得二门,是个朝东的两间配房。房里靠南一张砖炕,炕上铺着被褥;北面一张方桌,两张椅子;西面两个小小竹箱。桌上放了几本书,一方小砚台,几枝笔,一个印色盒子。老残让他上首坐了。他就顺手揭过书来,细细一看,惊奇道:“这是部宋版张君房刻木的《庄子》,从那边得来的?此书世上久不见了,季沧苇、黄丕烈诸人俱来见过,要算希世之宝呢!”老残道:“不过先人遗留下来的几本破书,卖又不值钱,随便带在行箧,解解闷儿,当小平话看罢了,何足挂齿。”再望下翻,是一本苏东坡手写的陶诗,就是毛子晋所仿刻的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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