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作骨肉是女儿[第1页/共2页]

“你在写甚么？”田冬儿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学海生命无虞，人也放松下来，本是心中万分不肯意，但见这东西一件件搬出去，屋子一点点添上喜气，却也奇异。眼瞅着不大工夫，人来人往之间，田冬儿的内室便换了新六合。活脱脱戏里新房的模样，学海心想就算杭州城里的蜜斯出嫁怕也没这般划一。纵是陈学海见过世面，终归年青后生，昔日看别人拜堂不过瞎看热烈，哪有这般切身经历新鲜，不由也看得瞠目结舌。学海那里晓得，田麻子自打有了冬儿，便将数年间的好东西都备着，专待这一天用，不过是被他赶上了。

田冬儿却不乐意，恐怕陈学海离了本身身边便被田麻子拉去砍了，便当真拽着陈学海进了内室，开端“不离不弃”。

田麻子无可何如，大手一挥：“许三，带着人，清算新房，拜堂！”

学海嫌对坐着难堪，便走到那画桌旁提起那管五彩龙凤纹瓷管羊毫笔来看。笔是新笔，尚未开锋，但笔毫美满如枣核之形，羊毛毛色洁白似玉，毛杆粗细均匀，锋颖颀长嫩润透明发光，应是太湖沿岸的湖州一带所产“湖笔”中的佳构。此笔虽不如贡品品级，但也算难求，特别在这偏僻的匪贼窝中，当真可贵。学海赋性豁达，现在便忘乎以是，忍不住叫一声：“好笔。”

刚秀士来人往倒不感觉，现在只剩二人相对而坐，氛围里不知何时满盈起了一类别样的羞怯。沉寂中仿佛两人的心跳都听得见似的，两人便都拘束起来。

世人一听这话，可觉着奇了，这柳先生明里暗里竟是已将二人做成了一对儿。可叫这新姑爷起的誓也新奇，不说对天对地对玉皇大帝西天佛祖，却拿本身祠堂赌咒？不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只求个不离不弃？这虎头寨的一支花，田冬儿那技艺，闭着眼也能清算这小白脸，莫不是柳先生说反了，该叫田冬儿别舍弃了这墨客才是？

冬儿瞧着学海白净的面皮，从脖子到耳根子也红了，便咯咯咯地笑。

所备的嫁妆为十六箱八橱四桌，四仙桌上有果盒、暖碗、茶酒杯盅各一套，银筷四副；打扮桌上摆黄杨梳盒、琉璃镜台、玫瑰胭脂、茉莉花粉；琴桌上是一具新琴，更难的是画桌上是五彩龙凤纹瓷管羊毫笔一管、歙砚一方、紫檀木笔架一座、白玉墨洗一具、冰片香一盒。与十六箱八橱四桌所配，又有衣架、脸盆架、琴凳、春凳、杌凳、手炉脚炉、熨斗升斗、大小浴盆。倒真是琳琅满目，喜庆不凡。

世人还未揣摩明白，柳先生早已吸着烟袋大步而去。

听得柳先生这么说，世人哑然，又看田麻子。

婆姨们把冬儿的内室打扫洁净，贴上窗花，点上红烛，新帷幔、大红双喜缎子被面都是家里有闺女的人家早备好了，现在拿来用便是了。冬儿无娘，田麻子也早早叮嘱了各家婆娘给本身女人备嫁奁时候也给冬儿备上。现在家家户户翻箱倒柜，不大时候都备得齐了。

窗别传来婆姨们的垂垂远了的嬉笑声，房内却静了下来。

一时新房清算结束，婆姨们嘻嘻哈哈搭伴拜别。最后出门的人，顺手便带上了房门。

“嗯，”学海应一声道：“这是上等的湖笔，圆润含蓄，不露才扬己，如人之品性。”

田冬儿瞥一眼陈学海，端倪如画，点漆似的瞳人敞亮非常，现在端方执笔的模样，倒真是都雅，但这一种男人的都雅却又描述不出。

只听陈学海略一沉吟对着东南边跪倒念到：“陈家列祖列宗在上，陈学海今在此赌咒，与田冬儿不离不弃。”

陈学海低头，看本身一瞥，横撇，再一捺，本来比比划划却在写一个“冬”字。学海忙慌得丢了笔，脸上红云一片，道：“没写甚么。”又想到田冬儿本不识字，本身堂堂七尺男儿慌个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