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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仲听得出神：“何故见得？”

亮光当中，李光仲腾出玄色布衣袖口，单手接过信函，与此同时，茅舍暗中深处传来一阵整齐有律的踏步声，埋没在李光仲背后身披黑甲的九名卫士神不知鬼不觉就将那信使围了起来。

信使倒是冷酷：“小人不知。”

李光仲的脸被雨水浸湿，挥袖转头，瞪眼陈卿嗣：“卿嗣兄，你本是忠良以后，当年那些鹰犬构陷，你全族三百多口皆被弃市斩首，莫非你这十余年来就从没想过要为祖上湔雪冤情？”

岭南道，安南都护府，交趾城西北百五十里，西流江干。未时一刻刚过，黑云压城，暴雨如洪，深林茅舍以外，那匹被缰绳死死拴在红酸树下的白马也被淹没在暴风暴雨当中。

李光仲的声音戛但是止。

李光仲：“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亲口？”连密信都不能提及的奥妙？李光仲稍稍一愣，立即诘问道：“请讲。”

陈卿嗣生硬点头：“想过。”

李光仲瞪圆双眼：“这是为何？”

李光仲沉沉点头，仿佛明白了此中短长，苦衷重重道：“主公虽仁，忧思寡断，如果主公不能自已，府中必乱，留在此处，反倒安然。还请足下回府转告叔公，不到万不得已，叫他白叟家不要牵涉此中。”

茅舍有茅草陇起，几近密不透光，屋正中，一名身披雨蓑头顶斗笠的信使单膝跪在地上，脚上草鞋满是污泥，双手倒是洁净。待施礼后，那信使从怀中谨慎取出一封整齐不染的信函，高高举过甚顶，呈向暗中当中。

信使说的是皇室切口！李光仲听了那信使一番拗口的咬文嚼字，便不复兴疑。切口当中，“老祖宗”暗指武曌武则天，“庐陵”指庐陵王，也就是被先人称作唐中宗的李显。“张老”便是宰相张柬之，“二张”则是武则天前期权倾一时的男宠，张昌宗张易之兄弟。

李光仲目诽谤感：“叔公自幼遭歹人毒打，在府中熬到本日已是不易，还要替我这个长辈操心。”

那信使匀了口气：“老爷请公子暂避岭南，近期以内，不要入京，也不要有回府的筹算。”

那信使举头扩胸：“小人无妻亦无子，虽是大不孝之罪，但我父兄三人皆备武氏残害，跳梁小丑不除，地府之下，小人无颜再见父兄。”

李光仲绕过屋顶漏水的空中，单独走近被茅草从内糊死的木窗前，食指掀起一把被雨水泡的浸湿发霉的茅草，隔着狭小裂缝想天外窥视。大雨如刀，李光仲被这刺目标光芒晃得睁不开眼。

这张饱经风霜的脸，属于逃亡在外的皇族后嗣，李光仲。

陈卿嗣竟然笑了，意味深长道：“公子，若卿嗣记性不错，卿嗣与公子了解已有八年。”

李光仲哀叹着，改立掌为号，九名黑甲这才将手中宝剑从信使的身上一寸寸挪下。

李光仲深受刚才信使刺激，一脸愁眉不语。

话音刚落，那信使已裹起雨蓑，退出茅舍，执缰跨上白马，挥动马鞭，消逝在暴风骤雨当中。

陈卿嗣沉吟了会儿，退后半步，慎重道：“不是不报，亦不是时候未到。”

自唐建国定都长安一来，凡官身开罪不赦者，其后代世代流于岭南，至武则天垂帘掌政，大唐李姓皇族便遭搏斗，乃至连当朝储君亲王也不能幸免。为了避祸，李姓皇嗣只得展转岭南，或死或逃，生还者皆轻易活在像交趾城如许偏僻朝廷的天涯天涯。

九名黑甲的宝剑在空中架了好久。

一阵恶雷鸣过，李光仲浑身抖擞着，手中信函如黄纸落地。李光仲双眼瞪得充血，额头青筋挑起，口中痴痴念着，声音如蚊虫普通：“武曌死了？武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