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半歌声[第2页/共4页]

他嘴里说着话，手已在拔剑。

传闻这面摊子十几年前就已摆在这里，并且非论刮风下雨，非论过年过节，这面摊从未歇息过一天。

这男人必然很卤莽、很丑、浑身都是酒臭。

那是柄一尺多长小短剑，剑锋奇薄，发着青中带蓝的光，这类剑最适女子利用，唐朝最负盛名的女剑客公孙大娘，用的就是这类剑，连大墨客杜甫都曾有一首长歌歌颂她的剑法：“昔有才子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风四娘跳了起来，大怒道：“我是老太婆？我有多老？你说……”

墙角有面铜镜，她痴痴地望着镜中的人影。

他的脚跷得很高，鞋底上有两个大洞。

她十五六岁的时候，曾经想：一个女人如果活到三十多，再活着也没甚么意义，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如十一月里的残菊，只要等着残落。

萧十一郎道：“你不必皱眉，这里的牛肉面，包你向来没有吃到过。”

风四娘有样最妙的好处：别人喝多了，就会醉眼乜斜，两眼变得模恍惚糊，蒙蒙眬眬的；但她喝得愈多，眼睛反而愈亮，谁也看不出她是否醉了，她酒量实在并不好，但却很少有人敢跟她拼酒。

她表情俄然变得说不出的落寞，满身再也提不努力来，只想归去再喝几杯，一觉睡到明天。明天或许甚么事都窜改了。

床上的人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上个月才沐浴，这女人竟然说我脏……”

萧十一郎笑道：“如此说来，那柄‘赤霞’现在在那里呢？”

风四娘涨红了脸，大声道：“嫁给你？我会嫁给你……天下的男人全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风四娘似笑非笑，淡淡道：“这柄剑固然不能真的削铁如泥，却也差未几了，清闲侯一贯将之珍如拱璧，连看都舍不得给别人看一眼。”

公孙大娘固然身在教坊，其剑术之高深，看了这几句诗也可见一斑了，但她身子却很薄弱，用的若非这类短剑，也难如此轻盈。

风四娘道：“是被一把刀削断的！”

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摊摊已烧成灰的锡箔纸钱，一阵风吹过，灰烬随风四散，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看不见的幽灵正在等着打劫。

话未说完，风四娘已一巴掌打了下来。

萧十一郎早已又滑到墙上，再一溜，已上了屋顶，就像个大壁虎似的贴在屋顶上，动摇手道：“千万莫要动，我只不过是说着玩的，实在你一点也不老，看起来最多也不过只要四十多岁。”

“该睡了。”

七月十五，是她的生日，过了明天，她可就要加一岁。

她窜改身，满满地倒了一杯酒，月光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她内心俄然想起了两句诗：

床上的人身子一缩，整小我俄然贴到墙上去了，就像是个纸人似的贴在墙上，恰好不会掉下来。

风四娘咬着牙，喃喃道：“萧十一郎，你也是个鬼，你出来呀！”

萧十一郎笑道：“就在这里吃如何？”

但四下却连个鬼影都没有，连歌声都消逝了。

观者如山色懊丧，六合为之久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萧十一郎脱口赞道：“好剑！”

月光照着她的脸，她脸上那里来的泪光？

“呛”地，她已自衣袖中拔出了柄短剑。

但是，她纵能骗过别人的眼睛，却骗不过本身。

名震天下的萧十一郎，竟不敢惹一个卖面的老头子，这话说出来有谁信赖？风四娘只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竹叶青盛在绿瓷杯里，看来就像是一大块透明的翡翠。

萧十一郎笑了笑，悠然道：“除非清闲侯舍不得将两柄剑都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