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荔枝[第2页/共6页]
田令兹在亭外等了半天,已甚为不耐,走出来道:“车马即将达到,闲杂人等为何还在此逗留?”那人微微一笑,朝田令兹拱拱手说道:“鄙人真源县令张巡,到差途中在此歇脚半晌。”田令兹一呆,见是宦海同僚,便也收起架子道:“本来是张大人。等下有都城车马颠末,本官受命预备健马在此接候,如有获咎之处,请张大人包涵。”张巡淡然道:“田大人也是公事在身,不必多礼。”说罢又拿过书卷,旁若无人地读将起来。田令兹见他如此,深感有失颜面,但既已晓得对方乃是同僚,不好令人摈除,心下大是难堪,在驿亭中来回踱了几步,又问道:“张大人却知都城车马路过所谓何事?”张巡正色道:“鄙人虽不知,但当下恰是农忙季候,大人却广征壮丁修路,导致老弱妇孺不堪田间之累。田大人如此大张旗鼓,想必然是要紧的公事罢。”田令兹天然理睬得对方弦外之音,却也毫不在乎,低声说道:“天然是要紧了。此时恰是岭南荔枝成熟时节,贵妃娘娘最喜此物,皇上遂令人日夜兼程,从岭南运送荔枝进京,纵使健马亦不堪其劳,故每过驿站便需换马。下官为了此事,已然忙活了月余了。”张巡嘴角微微扬起,放下书道:“这般要紧之事,天然出不得半点差池,田大报酬戋戋几箱荔枝而殚精竭虑,几至荒废农田,如此忠心别人望之何及?他日皇上得知田大人事迹,定当龙颜大悦。张某一无所长,须得田大人多多指教。”张巡这一番话本是极尽调侃之意,但田令兹竟然涓滴不觉得杵,喜不自禁地说道:“本官何敢望圣上嘉奖?不过尽臣子之责罢了。”张巡见他无耻之尤,不欲与他多言,便道:“田大人请便,不必理睬下官。”田令兹岂不知此人讽刺之意?当下大感无趣,又深恐等下都城车马到来之时,此人若再放厥词,本身恐怕脱不了干系,便远远走开不再理睬,心下却策画着要好好参上张巡一本。
默辰道:“云童,我们也走罢。”因而两人便向张巡告别出发,却皆念着方才那老者的一番言语,过了很久还是心潮起伏不定。墨辰、云童在浔阳逗留的这数日,既有与李太白江湖相逢之喜,却也生出了一些事端来,两人再不欲节外生枝,因而日夜兼程,不日便到达汉阳,在王忠嗣墓前痛哭一场,自此寄情江海,不问世事。一年以后天下大乱,烽火四起,大将哥舒翰曾遣人寻觅默辰、云童下落,二人避而不见,双双隐入深林,由是世人皆不知其所踪。
那人放下书对两名孺子稍一颌首以示慰抚。又微浅笑道:“此是驿站,为何叫我等出去?”说完便站立起来,此人身材魁伟,仪表不凡,那衙役一呆,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归去。这时,又有一人冲进驿亭,鼻孔朝天,趾高气昂地大声喝道:“平常百姓岂能在此安息……”沈墨辰、樊云童相视一笑,此人鼻青脸肿,模样甚是鄙陋,恰是两番遭樊云童殴打的胖衙役,此时却又是一副作威作福的模样了,樊云童正待出言相讥,默辰赶快止住。但见驿亭内的那人面色一沉,打断他的话道:“平常百姓不能在驿站安息,这是浔阳的端方么?”此人说罢,双眼中精光一现,不怒自威,胖衙役头一缩,气势顿消,在此人面前仿佛立时矮了几分。云童见他极是风趣,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轰动众衙役一齐转头瞧着二人,那胖衙役一见樊云童,神采立时涨的通红,又见他洋洋对劲、满不在乎的模样,却又不敢出声,只忍不住摸了摸仍模糊生痛的脸颊,胸中憋着一股气,神采又垂垂由红转白。樊云童强忍住笑,干脆勒住马缰看他如何措置驿亭那人。胖衙役惊骇那人气势,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这几日来他碰到樊云童这个恶神,接连吃了两场大亏,现在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心下却在暗骂触了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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