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羊圈(6)[第1页/共4页]

倘使桐芳能好好的读几年的书，以她的出身，以她的聪明，她必能成为一个很有效的小女人。退一步说，即便她不读书，而能堂堂正正的嫁人，以她的社会经历，和所受的痛苦，她必能一扑纳心的作个好妇女。她深晓得华丽的衣服，动听的谈笑，丰腴的酒菜，都是使她把身心腐臭掉，而被抛弃在烂死岗子的毒药。在大要上，她使媚眼，她歌颂，她开打趣，而公开里她却以泪洗面。她切盼碰到个诚恳的男人，给她一点糊口的实在。但是，她只能作姨太太！除了她的媚眼没法一时改正――假定她赶上一个好男人――她愿立即改掉统统的恶习。但是，姨太太是“专有”的玩物；她须把狐媚世人的手腕用来媚谄一小我。在内心，她不比任何人坏；或者，因为在江湖上走惯了，她倒比普通的人更义气一些。

这时候，真的动静与近似谎言的动静，像一阵阵方向分歧，冷暖分歧的风似的刮入北平。北平，活着界人的心中是已经死去，而北平人却还和中国一齐活着，他们的心还和中华统统处所的英勇抵当而跳动。东北的义勇军又活动了，南口的仇敌，伤亡了二千，青岛我军打退了登岸的仇敌，石家庄被炸……这些真的假的动静，一个紧跟着一个，一会儿便传遍了全城。特别使小羊圈的人们镇静的是一个青年汽车夫，在南口四周，把一部卡车开到山涧里去，青年和车上的三十多名日本兵，都摔成了肉酱。青年是谁？没有人晓得。但是，人们猜想，那必是钱家的二少爷。他年青，他在京北开车，他老不回家……这些究竟都给他们的猜想以有力的左证，必然是他！

瑞宣本想去看看钱老先生，但是没有去，一来他怕惹起街坊们的重视，二来怕钱先生还不晓得这回事，说出来倒教白叟不放心。

此次，他只带来半瓶苏格兰的灰色奇酒，筹算白送给冠先生。

坐着小崔的车，桐芳总喜好和他说些闲话。

李四大妈在小羊圈口上，站得紧靠马路边，为是看看丈夫领殡――任务很重的事――的威风。擦了好几把眼，瞥见了李四爷，她含笑的说了声：“看这个老东西！”

晓荷心中还不非常安帖，但是又不敢劳动皇后御驾亲征，只好承诺下来。

“喝！他可真行！”

大赤包可深不觉得然：“你如何啦？事情刚开首儿，你如何懈了劲儿呢？上海兵戈？关我们甚么屁事？凭南京那点兵就打得过日本？笑话！再有六个南京也不可！”大赤包差未几像中了邪。她觉得后半世的财产与享用都凭此一举，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坐下，约翰！”冠先生也相称的客气。“有甚么动静没有？上海的战事，英国府方面如何看？”

连四号的马老孀妇也到门口来看看。她最怯懦，自从卢沟桥响了炮，她就没迈过街门的门槛。她也不准她的外孙――十九岁的程长顺――去作买卖，唯恐他有甚么失闪。

“轰不平！”瑞饱满脸赔笑的说，“兵戈是在中国地，大洋房都在租界呢，怎能轰平？就是不幸轰平了，也没干系；赶到我们有钱去逛的时候，早就又修起来了；本国人多么阔，说修就修，说拆就拆，快得很！”

“真也罢，假也罢，告他一状再说！即便动静是假的，那又有甚么干系，我们的动静假，而心不假；教上面晓得我们是至心实意的向着日本人，不也有点好处吗？你如果胆量小，我去！”

大赤包听到此处，一镇静，几近把酒瓶掉在地上。“冠晓荷！你闻声没有？固然我是个老娘们，我的见地可不比你们男人低！把胆量壮起点来，别错过了机遇！”

瑞丰很难堪，他没有禁止兵戈的权势，又不肯获咎太太，只好不敢再说上海兵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