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第1页/共3页]

一波波人潮涌过来，一波波人潮又涌畴昔，端的是目不暇接。

“许，当然许你听过。”成去非心下少有这般轻松的时候，听她口音，像北方人，可又说着建康官话，两相混着，半生不熟，偏又倒豆子一样顺溜，更加感觉面前女孩子的敬爱之处，便微微一笑，道了句：

“女子如何了？”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甚是不满的神情，睨着眼，又高低看了他俩人一眼，仍去繁忙本身闲事。

这解释别致，成去非便又拿起另一具，摊主便持续道：“这叫凶神八煞，白眼红耳，能吞八方恶魔。”

虞归尘不由错愕，半晌才笑道：“先生闻名天下的三位高徒，这是要齐齐出山了。”

这番话不像昔日那般天然平和，仿佛带着一股过意不去, 虞归尘呵出一阵白茫茫雾气轻笑：“我不过无牵无挂一人, 何言劳累与否。”

却听得虞归尘心底一阵发紧，抬高了声音：“此人重色薄行，怎会不知，你要用他残局？”

“‘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分歧而百虑’此人远甚苛吏，何言重色薄行？”成去非忽引《易》说开，复昔日刻毒肃杀，“他曾受父亲恩德，当初本欲投府里做下人报恩，所幸得逞。本日坐到山阴令的位子，是天要用他。”

“你这布匹，是本身织的？”成去非信步上前，正想尝尝手感，没想到小女人一把攥紧了他刚伸出去的手，给甩去一边，皱着眉头：“我这就是本身的活计，虽不宝贵，可穿戴舒畅，这位公子看模样不是浅显人，还是不要摸了。”

“我们不敢毛病你。”

成去非听虞归尘娓娓说着，不由深深望着面前人，虞静斋本不该属这叵测宦海，说到底是为了他。此时单单提会稽郡人事，自有深意。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贰内心很天然地浮上这几句，忽就想起了当日两人挞伐西北, 以及前大将军诸多旧事，那些人, 都像手中躺着的半截根须那样凋亡在漫无绝顶的酷严时节里了。

而父亲的话再次荡于脑海：会稽是你母族。

面前唯有灯光映着他的侧面，在这四方夜幕之下，是说不出的孤峭。

“明月奴，”成去非兀自低语，思路垂垂收回，“这名好。”

这回虞归尘是真大觉不测了，亦笑道：“甚么人一具假面便能拉拢了？我看拉拢恐怕不能，倘戴于脸上行于夜间，能吓退半途歹人倒是真的。”

“山阴县令石启，事必躬亲，尤好刑法之事，不过也是个怪人，首创剥人皮之法，传闻皮肉分离，不见一滴血，你可有所耳闻？”成去非面上四平八稳，腔调平淡，并未顺着他的意义。

“百里长吏，皆宜知律，是功德，吏治不清，土断便也跟着不清。你可想，谁来任律博士，能教会这一世人？”

有人提着朱红灯笼立于成府大门台阶之上, 等近了，那人便提灯而下, 虞归尘这才看清楚是成去非, 两人便就着灯光往街上走去。

成去非接过来，细细打量着：虽还是青面獠牙的，可当真看了，倒真有几清楚月生辉的意义，仿佛真的是那边关的月色裹了一层霜，给镀在上头，底下便是连缀千里的荒漠，他忽就有几分思念西北的那轮冷月，那轮曾照他幼年一段工夫的月，不知何时再能照他挞伐边塞，风沙烽火里一举大业。

北风砭骨，落梅气味凛冽, 路经墙根，虞归尘俯下身扒开了冻土和碎石，底下尽是腐臭了的玄色草根。枯草死去的尸身裹在一层薄薄的透明冰霜里, 无梦的长眠让人哀怜却又嫉羡。

“我原不知现在连女子也能做这买卖了。”成去非冲虞归尘轻笑一声，没想到那女孩子似是听到了，偏着头投来目光，反倒像是在估计他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