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琉璃瓦(2)[第1页/共3页]

心心双手抓住了门上挂衣服的铜钩子，身材全数的重量都吊在上面，只是嚎啕痛哭。背上的藕色纱衫全汗透了，更兼在门上揉来揉去，揉得稀皱。

姚先生在那边闻声了，撩起裤脚管，一拍膝盖，呵呵笑了起来道：“可不是！她有甚么可攻讦的？家道又好，人又诚恳，品德又风雅，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去！”

心心两手护住了咽喉，沙声答道：“姓陈的，但是他坐在我隔壁。“

姚先生从笠衫领口里暴露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住他女儿，问道：“你说的，是坐在你劈面的姓陈的么？“

姚太太道：“送你去，也要你情愿！难不成-牛不喝水强按头-！当初的事你本身内心稀有。你凡是待你父亲有一二分好处，这会子别说他还没死，就是死了，停在棺材板上，只怕他也会一骨碌坐了起来，挺身出去替你补救！”

姚太太嘲笑道：“本来你这个时候就记起娘家来了！我只道雀儿拣旺处飞，爬上高枝儿去了，就把我们撇下了。“

但是第四个女儿纤纤，另有再小一点的端端，簌簌，瑟瑟，都垂垂的长成了――一个比一个美。她太太肚子又大了起来，想必又是一个女孩子。亲戚们都说：“来得好！姚先生来岁五十大庆，恰好凑一个八仙上寿！”但是姚先生只怕他等不及。

心心对着镜子，把头发挑到前面来，乌黑地罩住了脸，左一梳，右一梳，只是不开口。隔着她那藕色镂花纱旗袍，胸脯子上模糊约约闪着一条绝细的金丝项圈。

姚太太见他把脖子都气紫了，怕他脱手打人，赶紧把他往外推。他走了出去，一脚踢在门上，门“蹦“地一声关上了，震得心心索索乱抖，哭了起来。姚太太赶紧拍着哄着，又道：“认错人了，也是常事，都怪你爸爸没把话说明白了，罚他宴客就是了！本来他也该当回请一次。这一趟不要外人，就是我们家里几个和陈家本身人。“

姚先生指着她骂道：“人家不靠脸子用饭！人家再丑些，非论走到那里，一样的有面子！你别觉得你长得五官端方些，就有权力抉剔人家面长面短！你大姊枉为生得划一，若不是我替她从中筹措，指不定嫁到甚么人家，你二姊就是个表率！”

程惠荪几次拖了姚先生的熟人，一同上门来谒见，又造了无数的借口，谋与姚家靠近，都被姚先生挡住了。心心整天病奄奄的，神采很欠都雅，想不到姚先生却赶在她头里，先病倒了。中医诊断说是郁愤伤肝。

姚太太不及卸妆，便赶到浴室里逼着问心心：“你感觉如何样？“

姚太太站在床前，听了这话，不由地活力，骂道：“多大的人了，如何这张嘴，一点遮拦也没有！就是我们不嫌忌讳，你也不能好端端地咒你爸爸死！”

心心放下了桃花赛璐璐梳子，掉过身来，倚在脸盆边上，垂着头，向姚太太笑道：“妈，只是有一层，他不久就要回北京去了，我……我……我怪舍不得您的“

姚太太笑道：“你们倒仿佛是说了很多的话！”

姚太太焦炙道：“你说呀！有甚么不对劲的处所，固然说“

姚太太叫道：“如何连铮铮也不熟谙了？“

心心道：“他不同意太新式的女人。“

姚先生听她们母女俩一递一声拌着嘴，内心只恨他太太窝囊不济事，辩不过铮铮。待要插进嘴去，狠狠地驳铮铮两句，本身又有气没力的，实在吃力。负气翻身朝里睡了。

姚先生也笑道：“真的，我倒不晓得我们三丫头这么鬼精灵，隔得老远的，眉毛眼睛都会传话！早晓得她有这一手儿，我也不那么提心吊胆的――白操了半天心！”

铮铮把头枕在他腿上，一面哭，一面唠唠叨叨诉说着，口口声声咬定姚先生当初有过这话：她嫁到熊家去，有半点不顺心，固然来找爸爸，统统由爸爸负任务。姚先生被她唠叨得五中似沸，也不知有了多少时候，好轻易昏黄睡去。一觉醒来，铮铮不在了，褥单上被她哭湿了一大块，冰冷的，像孩子溺脏了床。问姚太太铮铮那里去了，姚太太道：“启奎把她接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