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锁记(4)[第4页/共5页]
长安在旁笑道:“娶了媳妇忘了娘吗!”
说给娘听。”长白开初只是含混对答,禁不起七巧再三查问,只得透露一二。中间递茶递水的老妈子们都背过脸去笑得格格的,丫头们都掩着嘴忍着笑躲避出去了。
长安几次地看她的手指,仿佛一心一意要数数一共有几个指纹是螺形的,几个是畚箕……
长馨在镜子里向那小大姐做了个媚眼,两人不约而同也都笑了起来。长安妆罢,便向高椅上端端方正坐下了。
长安在汽车里还是兴兴头头,谈笑风生的,到菜馆子里,俄然矜持起来,跟在长馨前面,悄悄掩进了房间,怯怯地褪去了苹果绿鸵鸟毛大氅,低头端坐,拈了一只杏仁,每隔两分钟悄悄啃去了非常之一,缓缓咀嚼着。她是为了被看而来的。她感觉她浑身的装束,无懈可击,任凭人家多看两眼也无妨事,但是她的身材美满是多余的,缩也没处缩。
长安到了近三十的时候,七巧见女儿必定了是要做老女人的了,便又换了一种论调,道:“本身长得不好,嫁不掉,还怨我做娘的担搁了她!整天挂搭着个脸,倒像我该她二百钱似的。我留她在家里吃一碗闲茶闲饭,可没筹算留她在家里给我气受!”
童世舫道:“我也是第一次。菜倒是不坏,但是我还是吃不大惯。”
起坐间的帘子撤下送去洗濯了。隔着玻璃窗望出去,影影绰绰乌云里有个玉轮,一搭黑,一搭白,像个戏剧化的狰狞的脸谱。一点,一点,玉轮缓缓的从云里出来了,黑云底下透出一线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天是无底洞的深青色,久已过了半夜了。
次日凌晨,七巧叮咛老妈子取过两床毯子来打发哥儿在烟榻上睡觉。这时芝寿也已经起了身,过来存候。七巧一夜没合眼,倒是精力百倍,邀了几家女眷来打牌,亲家母也在内。
兰仙道:“瞧你这胡涂!人是你约的,媒是你做的,你如何卸得了这干系?我抱怨过你多少回了――你早该晓得了,安姐儿就跟她娘一样的小家子气,不下台盘。待会儿出乖露丑的,提及来是你姐姐,你丢人也是该死,谁叫你把这些是是非非,揽上身来,敢是闲疯了?”
长馨道:“我去打电话叫车。”长安道:“还早呢!”长馨看了看表道:“约的是八点,已经八点过五分了。”长安道:“晚个半个钟头,想必也不碍事。”长馨猜她是用心要搭点架子,心中又好气又好笑,翻开银丝手提包来检点了一下,借口说忘了带粉镜子,独自走到她母亲屋里来,如此这般奉告了一遍,又道:“今儿又不是姓童的宴客,她这架子是冲着谁搭的?我也懒得去劝她,由她挨到明儿早上去,也不干我事。”
七巧固然把儿子媳妇形貌成如许热忱的一对,长白对于芝寿却不甚中意,芝寿也把长白恨得牙痒痒的。伉俪反面,长白垂垂又往花街柳巷里走动。七巧把一个丫头绢儿给了他做小,还是樊笼不住他。七巧又变着方儿哄他吃烟。长白一贯就喜好玩两口,只是没上瘾,现在吸很多了,也就收了心不大往外跑了,只在家守着母亲与新姨太太。
他妹子长安二十四岁那年生了痢疾,七巧不替她延医服药,只劝她抽两筒鸦片,公然减轻了很多苦,病愈以后,也就上了瘾。那长安更与长白分歧,未出阁的蜜斯,没有别的的消遣,一心一意的抽烟,抽的倒比长白还要多。
长安道:“吃不惯?”
长安乘乱里便走开了,把裁缝唤到她三叔家里,由长馨出主张替她制了新装。赴宴的那天早晨,长馨先陪她到剃头店去用钳子烫了头发,从天庭到鬓角一起密密贴着藐小的发圈。耳朵上戴了二寸来长的玻璃翠宝塔坠子,又换上了苹果绿乔琪纱旗袍,高领圈,荷叶边袖子,腰以下是半西式的百褶裙。一个小大姐蹲在地上为她扣揿钮,长安在穿衣镜里打量着本身,忍不住将两臂虚虚地一伸,裙子一踢,摆了个葡萄仙子的姿式,一扭头笑了起来道:“把我打扮得天女散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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