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作骨肉是女儿[第1页/共2页]

“嗯，”学海应一声道：“这是上等的湖笔，圆润含蓄，不露才扬己，如人之品性。”

“你在写甚么？”田冬儿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本就是为冬儿庆生摆下的场面，清算起来，倒是快。

窗别传来婆姨们的垂垂远了的嬉笑声，房内却静了下来。

“师父？”陈学海问，脑中却闪过议事厅上，亲口定了二人婚事的柳先生，瞧那柳先生倒是小我物，如何却也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设法？到让人绝望。

陈学海低头，看本身一瞥，横撇，再一捺，本来比比划划却在写一个“冬”字。学海忙慌得丢了笔，脸上红云一片，道：“没写甚么。”又想到田冬儿本不识字，本身堂堂七尺男儿慌个甚么。

所备的嫁妆为十六箱八橱四桌，四仙桌上有果盒、暖碗、茶酒杯盅各一套，银筷四副；打扮桌上摆黄杨梳盒、琉璃镜台、玫瑰胭脂、茉莉花粉；琴桌上是一具新琴，更难的是画桌上是五彩龙凤纹瓷管羊毫笔一管、歙砚一方、紫檀木笔架一座、白玉墨洗一具、冰片香一盒。与十六箱八橱四桌所配，又有衣架、脸盆架、琴凳、春凳、杌凳、手炉脚炉、熨斗升斗、大小浴盆。倒真是琳琅满目，喜庆不凡。

听得柳先生这么说，世人哑然，又看田麻子。

田冬儿却不乐意，恐怕陈学海离了本身身边便被田麻子拉去砍了，便当真拽着陈学海进了内室，开端“不离不弃”。

“圆润含蓄，不露才扬己？”田冬儿细细揣摩这几句，她虽听不太懂，但看得戏却很多，这半文半白的句子便也能明白过来。可不是？刚才描述不出学海那种男人的都雅，这不就是现成的词儿？田冬儿不由欢畅得拍起手来：“可不就像你――”

“我呢？也就是一说，成不成啊，还得大当家你拿主张不是？冬儿大了，还是顺着她的意义好，可有一样――”柳先生对着陈学海说道：“你可拿自家宗祠赌咒，这辈子与我们妞儿不求举案齐眉，只愿不离不弃？”

陈学海抬开端，恰瞥见田冬儿一双杏眼呼啦啦地瞅着本身。学海顿时感觉本身脸上一阵热，忙低了头，心中暗自迷惑：江南到处美女，便是自家姊妹，却也是仪容出众，怎地见了这女子倒慌得民气跳。又想田冬儿的目光，半点不躲闪，半分不怕人，与闺阁女子迥然分歧。若说不惧男人的眼神，秦淮河边那些名妓，昆曲班子一众名伶倒也很多。但前者失于气韵，后者失于本性。都不若这田冬儿眼中清澈天然，一派天真。陈学海不由想起前一阵子学晏给本身的手抄本子，叫个甚么《石头记》，可惜本子不全，只要前几次。那上面开篇就写“六合鸿蒙，谁为情种”，写到内里有位公子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当时读到这一段，学海便对学晏笑道：“活脱脱一个登徒子。”现在对着田冬儿陈学海却感觉清爽，方知那作者所言不虚。

一时新房清算结束，婆姨们嘻嘻哈哈搭伴拜别。最后出门的人，顺手便带上了房门。

田冬儿瞥一眼陈学海，端倪如画，点漆似的瞳人敞亮非常，现在端方执笔的模样，倒真是都雅，但这一种男人的都雅却又描述不出。

学海嫌对坐着难堪，便走到那画桌旁提起那管五彩龙凤纹瓷管羊毫笔来看。笔是新笔，尚未开锋，但笔毫美满如枣核之形，羊毛毛色洁白似玉，毛杆粗细均匀，锋颖颀长嫩润透明发光，应是太湖沿岸的湖州一带所产“湖笔”中的佳构。此笔虽不如贡品品级，但也算难求，特别在这偏僻的匪贼窝中，当真可贵。学海赋性豁达，现在便忘乎以是，忍不住叫一声：“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