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施恩[第3页/共3页]
白花的包子如若被打翻的白棋,洒落于地,污水一溅,立时被染上一层泥垢。
他看向手里的食盒,热气腾腾,仍留有那人手的余温。不假思考将其翻开,香味芬芳飘出,雨丝万千,无伞遮挡的他唯有双手度量,将首低垂,护着这可贵的一餐饱饭。他好似用了平生力量,方缓缓举箸,一饭入口,烫得他禁不住热泪盈眶。
哐啷——
季拂心方发明这声出自倚墙之人,一时迷惑心起,怀着深意细细打量那人。那人年纪不大,似同本身春秋相仿,不到弱冠之龄,虽描述落魄,但他的声音倒是中气实足,此中铮铮傲骨清楚可闻,季拂心敢必定,此人如果洗净一身污垢,定是器宇不凡之人。
“你……”他一抬首,方发明面前男人已毫无影踪,唯有落雨轻飘,将那人的萍踪打碎。失落轻叹,他低望那已烂成泥状的包子,毫不踌躇将其捡起,搓在衣衫擦了又擦,就着雨水渐渐咽下——他需求弥补力量,重新站起。春雨冰冷,包子失温,却浇不灭他的心头之火!
沈慕卿震身惊诧,竟难出一回嘴之言。
当他回神之时,只见远方一袭青衫,与雨相融,那人姓甚名谁,他自始至终都未能问出口,只记得那张绝色容颜与如水溅玉之声。
方觉人生十数载,最甘旨的不过是落魄时的一餐饱饭。
数月的流亡,让他认清了人道的凉薄与贪婪,看清了世道暗中——厚利。若无显赫家世背景抑或是款项相诱,纵你身含委曲,亦无人替你鸣冤。可他一铮骨男儿,焉能屈身折节替人拾屐,故而所谓的抱负,在这怪诞的世道面前俱是空谈!
天子无道,赋税严苛,尤以农税为重。为农百姓叫苦连天,难以充饥。走投无路,或偷或抢,只为坐入牢中,享一餐发馊的饱饭。而不肯为恶之人,则饿死街头,成为饿犬之食。端看此人衣衫褴褛,满面尘霜,怕是又一不堪重税而弃田流浪的农夫。
“呵,一番美意?”倚墙之人——沈慕卿忽而仰首大笑,带着难以化开的沉痛,声声讽刺,“当今天下,世态炎凉,民气不古,那个会无端恩赐。本日你施恩予我,谁知你他日但是要我以命相报,呸!”
萧萧风雨落无声,溅落水滴难细数。沈慕卿蓦地抬首,恰时清风徐过,撩起了季拂心面前轻浮黑纱,一张昳丽容颜印入眼眶,霎那,他痴了。
遐想此人将来了局,季拂心顿生怜悯之心,遂唤小僮将方买的包子取来相赠,让那人得以饱餐一顿,生着力量另餬口路。但小僮却涓滴不肯,将脚跺得啪啪地响。
“我不消你怜悯。”一道男音穿透雨声,声音沙哑,如同钝锯磨着朽木,咿呀刺耳。
啪!
季拂心因这话顿了一顿,转而又是莞尔道:“能帮一个便是一个罢。也许此人本日落魄,但别人却能成大器,拜将封侯呢。”
“这包子已受了污,你为何还食用。”
落下的竹箸似戳中了甚么硬物,他猜疑翻搅,竟从饭食里搜出一锭银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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