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施恩[第1页/共3页]
白花的包子如若被打翻的白棋,洒落于地,污水一溅,立时被染上一层泥垢。
啪!
“我恭敬你的志气,这一饭是我请你,他日你若能高位厚禄,勿忘昨日之耻,勿忘本日之志。”季拂心安然地拉起沈慕卿的手腕,将食盒放入他的掌心,会心一笑,不给沈慕卿婉拒之机,拉着小僮朝雨幕而去。
他字字如惊雷,炸开于沈慕卿心间:“人生仓促数十载,焉能世事遂心如愿,若因一时衰颓而丧志,又凭何故建功立业报效朝廷,治国平天下!你本日之败,不过是人生历练一场,若你胆气尽失,今后唯能碌碌有为,如若游魂行于街道,或乞讨为生,或食嗟来之食。但若你忍辱负重,心胸高志,步步为营,他日定能拜将封侯,建不世之功!”
霎那,沈慕卿心潮迭起,万千彭湃,如被热流涌过,如被重石击落心底,激起滔天骇浪,朝旷远开阔之地澎湃奔去!
遐想此人将来了局,季拂心顿生怜悯之心,遂唤小僮将方买的包子取来相赠,让那人得以饱餐一顿,生着力量另餬口路。但小僮却涓滴不肯,将脚跺得啪啪地响。
积郁不发的苦闷与悔恨,于这短短数句规语中获得放心,沈慕卿对着雨幕喃喃自语,没法按捺地忆起了过往。他乃一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流浪,后得一将帅世家收养,受养父所染,幼年喜兵,得承父恩习武十数年,纵览百千兵法,运筹帷幄不在话下。
季拂心眉峰不悦地耸动,而小僮则板起了脸,跨前一步,挥手呵叱:“你这叫花子,何为在此挡路,去去去,滚边儿去!”
小僮却不似季拂心那般心细,他皱着眉迈前一步,厉声诘责:“我们少爷一番美意相赠,你不接管便罢,将其打落是何回事!”
萧萧风雨落无声,溅落水滴难细数。沈慕卿蓦地抬首,恰时清风徐过,撩起了季拂心面前轻浮黑纱,一张昳丽容颜印入眼眶,霎那,他痴了。
落下的竹箸似戳中了甚么硬物,他猜疑翻搅,竟从饭食里搜出一锭银子来!
“呵,一番美意?”倚墙之人——沈慕卿忽而仰首大笑,带着难以化开的沉痛,声声讽刺,“当今天下,世态炎凉,民气不古,那个会无端恩赐。本日你施恩予我,谁知你他日但是要我以命相报,呸!”
笃。
美意相赠的包子被人打翻,小僮怒意马上被扑灭,不顾礼节对着季拂心嗔怨:“少爷,方才我说了,恩施不得,施不得!你瞧瞧,此人甚么态度。”
天子无道,赋税严苛,尤以农税为重。为农百姓叫苦连天,难以充饥。走投无路,或偷或抢,只为坐入牢中,享一餐发馊的饱饭。而不肯为恶之人,则饿死街头,成为饿犬之食。端看此人衣衫褴褛,满面尘霜,怕是又一不堪重税而弃田流浪的农夫。
“我不消你怜悯。”一道男音穿透雨声,声音沙哑,如同钝锯磨着朽木,咿呀刺耳。
当他回神之时,只见远方一袭青衫,与雨相融,那人姓甚名谁,他自始至终都未能问出口,只记得那张绝色容颜与如水溅玉之声。
他命悬颈上,无颜归家,亦不知去处那边,不知不觉竟又回到了皇城,倚在可窥皇宫的墙下,对着远目皇宫,心生神驰。他多想能进入庙堂,解百姓之忧,但世风日下,他又如何保其身谋百姓之利,内心挣扎不知作何决定,恰在欲放弃之时,不测得遇面前之人,那人不过寥寥几语,便在贰心底掀起海潮,使他重燃决意。
“我们少爷赏你的,吃罢。”
方觉人生十数载,最甘旨的不过是落魄时的一餐饱饭。
现在皇城以内,天子为撑一分薄面,营建皇城繁华的假象,凡是这等流浪之人被官府发明,皆会被驱之出城。则被驱之人,因无过所之故,要么饿死荒漠,要么以林为居,以兽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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