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第1页/共3页]

他卷折着广大袖摆，暴露一截手腕。蓝紫色的筋络从袖间蜿蜒而出，顺动手腕延长到手背，因为肤色惨白病态的原因，有点妖异，又有些触目惊心。

因为好久好久之前，尘不到对他说过，每一缕尘缘都是有声音的，独一无二。如果听得细心一点就会发明，当你解了笼，化散尘缘，送某小我分开，那些乍听之下刮人耳膜的哭嚎和嘶喊，都会带上摆脱的意味，没那么可骇，也没那么难忍。

闻时耳朵里嗡鸣一片……

就听“嗡”的一声，数十道傀线寒芒横扫，吼怒着穿过浓雾和山风，箍绕在那蛇普通的脖颈上。

那是尘不到在松云山从未暴露过的模样，像是刚经历过甚么，耗掉了浑身灵神精力。透着掩蔽不住的怠倦倦懒，却又孤拔如山松青竹。

是那种直指天涯的高竹，枝干上有班驳的斑纹，看上去像一张张奇特的人脸，竹叶稠密，交叉之下几近不留裂缝，将山里的雾瘴紧紧地闷在枝叶下。

山坳里雾气越来越浓，氛围中都浮着一股潮湿味。地盘庙的火光在雾里变得有些昏黄，像跳动的鬼火。

闻时就在这声鬼哭里听到了那些。

他瞥见尘不到抬手拢了一下黑雾，下一瞬，雾气便化成了一大片青鸟，扑扇着翅膀，从他广大的袖袍间飞往微亮的天涯……

毕竟他小时候因为尘缘缠身，不知听过多少回万鬼齐哭。

他嗓音很低，在风里显得恍惚不清。但闻时却晓得他在说甚么。

那种窜改极其纤细，其别人或许辩白不出来，闻时却能够。

它就像活物，朝前探了探身，然后止步于一步以外。仿佛惊骇着甚么东西……

……

当初那座城被屠得尸山血海，如果不是那些人压着挡着，将他埋在最底下，他能够也等不了尘不到来。

他一手横挡在身前，凌厉的风绕着线构成了涡。另一只手去抓身边的人，却只抓到了一团湿雾。

他怔了半晌，俄然大步朝那两点灯火走去。

他模糊摸到了一点门，正想跟身边的谢问求证。就闻声地盘庙里的人又开口了――

明显应当听不清的，但他就是晓得尘不到说了甚么。

有他的贪嗔痴欲，有他曾经说不出口的执妄和迷恋……

紧接着，从灯火亮着的处所传来了一声长而苦楚的鬼哭。

“尘不到……”

哪怕是闻时,也只是每日站在高高的松枝上，朝山道绝顶望一眼。或是在无人重视的时候,丢几根木枝，用半吊子都不算的扶乩法,算一算那人到了那里,另有多久才回山。

为甚么那些哭声带着悲哀和宣泄的意味，像是临行之前？

那些诡异的头颈扑簌簌掉落在地，又在眨眼之间化为玄色泥沼，敏捷伸展开来。吞食着山间的草木，瞬息便到了闻时脚边。

山鬼……

听到的那一刻，闻时感受脑筋里一阵刺痛，钻心剜骨。他下认识抬手揉摁着一边太阳穴，咬紧了牙关。

这话让闻时想到了一些东西……

那道鬼哭很恍惚，稠浊着男女长幼不知多少人的声音。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指尖逸散出来，在他面前渐渐聚成一片薄薄的雾。

“真的假的？”

他穿戴乌黑里衣，鲜红色的罩袍披在身上。衣衿并没有掩得一丝不苟，暴露了惨白清癯的脖颈，喉结凸起而较着。他戴着那张半生半死的面具，在浓雾和夜色下，有种魑魅感。

不愧是张岱岳的笼。

“谢问？！”

闻时瞳孔骤缩，指间的傀线已然绷了起来。

尘不到看着那片鸟羽，入迷半晌后伸手接住。

他不知走了多久，避开多少道障眼岔道，终究透过竹子的裂缝，看到了一汪静湖和一座简朴屋子。

听庙里这几人话语中的意义，这座野山之以是有山鬼的传言，是因为山上的灯火不止亮过一次,仿佛隔几年便会有人在那边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