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别有天地非人间[第1页/共4页]
少年们纷繁翻身上马,号召店家上酒上菜。为首一人拍开酒坛上的泥封,附在身边少年耳边促狭笑道:“这店虽小,倒也高雅,待会儿如果麟儿酒量不济,晚间就住在这店里好了,只是要委曲巽哥哥与麟儿同榻而卧了。”“四小神童”之一的李巽文采风骚,却偏好男色,这在五陵幼年中几近是公开的奥妙,经常被老友拿来打趣。李巽浅笑睨着他,低声道:“非是巽不肯同麟郎一夜风骚,只是陆离伤还未好利落,如果巽步了陆离的后尘,董良与齐坎二人怕是要忙不过来的。”若说艮坎离巽中有谁最是风骚不羁,定非李巽莫属,他精通乐律,智谋无双,常被人称作“小周郎”。李巽是李贵太妃的亲侄儿,孝贤皇后去的早,苏子澈便由膝下无子的李贵太妃扶养长大,因此这李巽与苏子澈也算是有中表之亲。
苏子澈点头笑道:“非也非也,这是先帝对路少谦的评价。”路少谦少年得志,终其平生都为了百姓百姓,视高官厚禄为粪土。先帝说他“有节为民,偶然仕进”,倒是贴切的很。
当时候的竹醉堆栈,连酒名都是竹醉。
再醒来已是半夜,皓月当空,光色洒然,林间溪水潺潺,不时有鸟声嘀咕。谢玄靠坐在亭子的雕栏上抱臂而睡,苏子澈走畴昔,悄悄抽出了他手中玉笛,又脱下大氅盖在谢玄身上。
“麟郎之言差矣,”谢玄摇点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麟郎只见这山里杏花绕水笑东风,却不知人间都快是一汀烟雨杏花寒了。这酒原是去岁桃花所酿,又摘新开的桃花花瓣侵泡七日所得,那几株桃树邻近温泉,开得比别处早些,不然我哪儿能在这桃花灼灼的时候请你喝桃花酒呢?只可惜这浸酒的几株桃花,麟郎是看不到了。”
苏子澈拂开李巽的手,单独朝竹林深处走去。一行人不放心肠跟了畴昔,却被苏子澈厉声喝止:“都归去,不准跟着我!”
两年前的殿试中,新的探花郎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先帝俄然念起当年风华正茂的探花郎路少谦,干脆让季子再去竹楼带几坛酒来。苏子澈见青旗残破,便应了店家之邀为其题字,只是酒名今后不再叫竹醉,而改作“偶然”。
一番话,倒勾起苏子澈的些许感慨:“本日见到这片杏花疏影,总觉得春季才刚来,却不料有些处所的花事都尽了。”谢玄见苏子澈神采黯然,自知讲错,打趣道:“荼蘼未开,说甚么‘花事了’,我看是麟郎花事到了吧。”苏子澈一怔,继而笑骂:“我只道你这个江南才子多儒雅风骚,想不到竟也同羽林儿郎们普通混闹!”谢玄挑眉而笑,举杯道:“说了这么多,竟然都勾不起麟郎的半分酒兴?”苏子澈一口饮尽杯中酒,赞道,“好酒!现在有花有酒,只差歌乐。”解下踥蹀上的玉笛,轻置于石桌之上,“清之,请。”
果然是有些醉了,苏子澈闻言反而劝谢玄道:“清之兄,有花有酒有歌乐,何吝醉颜酡?”他慷慨地为谢玄拍开了一坛泥封,朗朗道:“来,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消万古愁!”谢玄被他逗笑,“清楚是麟郎好酒,偏生说是与我消愁。”苏子澈醉眼昏黄,笑得尽情:“非我好酒,惟酒浇愁。”他乍然道破,听得谢玄神采微微一变。这几坛酒是陈年酿,入喉如刀割,且后劲极大,苏子澈饮过几坛便有些受不住,面上虽有几分笑意,眼睛却像在哭。谢玄手一抖,几近打翻了酒坛。苏子澈瞧他狼狈的模样,不由撑着额头,低低的笑了起来。而后双目悄悄一阖,伏在了石桌上――竟是醉极而眠。
山间相遇是故交,苏子澈眼带笑意的抽出酒壶下压着的纸笺,看也未看,轻笑一声揉弄成一团,顺手扔到亭外,倚坐在雕栏旁,趁着酒意闭目小憩。半梦半醒间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听一阵急而不促的马蹄声,他展开眼,见亭前立着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见他醒了便温馨地笑起来:“麟郎,让你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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