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上)[第1页/共2页]
熊廷弼苦笑道:“三千里指导辽东,九重内肺腑退守,孤军定辽阳,弱旅虐建州,铁壁退十万,烽火自此收,那小子虽非好人,却不是畏危出亡之人。”
熊廷弼呼吸短促,竟不能答。
而翠儿和小芝,一边暗笑,一边偷瞧着一旁苦着脸的蒋海山,还不忘学着沈重的模样,兴高采烈地吃着烧烤。
须弥岛上,面朝大海的沙岸上,一座掩蔽阳光、四周通风的军帐内,沈重歪坐在木制躺椅上,双脚不断拍打着循环来去的潮流,吃着方才烤熟的海鲜,懒洋洋晒着日光,赏识着无穷风景的大海,舒畅地感慨着:“此心安处是吾乡啊。”
熊廷弼看着老友绝望而去,直觉孤傲激愤难忍,俄然纵马追上,拦住周永春,果断说道:“我虽不能机变,却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夫为辽东已竭尽所能,问心无愧,总比那些冬烘要强很多。不管今后辽东风雨如何狠恶,哪怕老夫被砍头发配,只要无愧于天子朝廷,无愧于百姓百姓,无愧于老夫这副刚烈不肯折腰的臭脾气,老夫便是不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周永春嘲笑道:“另有一样,传言继任辽东巡抚者,东林属意袁应泰。”
周永春一叹,持着熊廷弼的手说道:“飞白,此前吾亦不解,现在离任归家期近,退到局外,看得反而更加清楚。再对比沈小子的只言片语,倒是猜得几分。”
周永春点头笑道:“但是畏危出亡之人?”
熊廷弼也是一笑,说道:“臭脾气,改不了喽。”
周永春似是下定了决计,对熊廷弼说道:“飞白,你我二人订交十余载,通力合作,两次为朝廷清算辽东残局。今吾归家为母守孝,就要阔别,也不知千里万里,三年五年还可否再见。临当久别,有一言在喉,飞白可肯埋头而听?”
熊廷弼点头说道:“此非人力可及,如果被他说中,也是无可何如。”
熊廷弼想了想,说道:“变幻莫测,如名流自冷傲,如隐士而不争,如智者能顺势,如能者知机变,如小人行无忌,非可一言可定也。”
熊廷弼抬头看着无边的天空,叹道:“现在朝堂已经开端动乱,杨镐之父恨我不救其子,通同姚崇文、冯三元、张修德、魏应嘉、郭巩等人,连连上疏弹劾于我,东林楚党竟然素手旁观,大违平常。且辽东赋税克日来多有怠慢不济,辽东文武与火线通信频繁,渐有离心之兆。”
熊廷弼点头说道:“让沈小子打击无数次,也总算复苏了,以是老夫现在方略在守而不在攻,只是不甘心撤退一心对峙罢了。”
熊廷弼落寞一笑,说道:“孟泰也怕了我的臭脾气不成,未语先打埋伏。吾对那些冬烘小人不肯涓滴相让,你我二人订交莫逆,同心同德,莫非还听不得你的顺耳忠告。”
熊廷弼痛苦的点头,对周永春说道:“夏虫不成以语冰,井蛙不成以语海,我被胸中不平所限,宁肯一拍两散,也不肯俯就小人。沈小子做获得,我却牵绊太多,我做不到。”
熊廷弼气道:“玉不琢不成器,何况不都是让那小子气得吗。堂堂辽东监军,眼里只要他的辽阳军,勾搭内官冒死捞好处,半点不肯为老夫分忧。辽东雄师一贫如洗,他辽阳军,哦,不对,他定边军富得流油,捞足功绩好处,一抹嘴就扔下辽东不管,跑去海边垂钓,岂不欠骂。”
二人相视一笑,酒杯一碰各自一饮而尽,联袂大笑。
周永春哈哈大笑,指着熊廷弼笑道:“你啊,难怪沈小子说你是炮仗嘴,从不肯好好说话,张嘴就获咎人。”
熊廷弼蓦地转头,瞪眼着周永春,周永春倒是毫不逞强,扬声说道:“沈小子问过你数次,可做得了攀附严嵩的胡宗宪,可做得了恭维张居正的戚继光,我也要问问你,沈小子做了天子家臣,你可做得东林的入幕之宾否?”
请收藏本站:m.zbee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