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1页/共3页]
画工画佛身光,有匾圆如扇者,身侧则光亦侧,此大谬也。渠但见雕木佛耳,不知此光常圆也。又有画行佛,光尾向后,谓之顺风景,此亦谬也。佛光乃定果之光,虽劫风不成动,岂常风能摇哉。
鲤鱼当胁一行三十六鳞,鳞有黑文如十字,故谓之鲤。文从鱼、里者,三百六十也。然井田法即以三百步为一里,恐四代之法,容有不相袭者。
书画之妙,当以神会,难能够形器求也。世之观画者,多能指责其间形象、位置、彩色瑕疵罢了,至于奥理冥造者,罕见其人。如彦远《画评》言王维画物,多不问四时,如画花常常以桃、杏、芙蓉、莲花同画一景。予家所藏摩诘画《袁安卧雪图》,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应手,意到便成,故造粒出神,迥得天意,此难可与俗人论也。谢赫云:“卫协之画,虽不该备形妙,而有气韵,凌跨群雄,旷代遗言。”又欧文忠《盘车图》诗云:“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无隐情。失色对劲知者寡,不若见诗如见画。”此真为识画也。
唐韩偓为诗极清丽,有手写诗百余篇,在其四世孙奕处。偓天复中避地泉州之南安县,子孙遂家焉。庆历中,予过南安,见奕出其手集,字极淳劲敬爱。后数年,奕诣阙献之。以忠臣以后,得用仕参军,终究殿中丞。又予在京师见偓《送光上人》诗,亦墨迹也,与此无异。
王仲至阅吾家画,最爱王维画《黄梅出山图》。盖其所图黄梅、曹溪二人,气韵神检,皆如其为人。读二人事迹。还观所画,能够想见其人。
画牛、虎皆画毛,惟马不画。予尝以问画工,工言:“马毛细,不成画。”予难之曰:“鼠毛更细,何故却画?”工不能对。大凡画马,其大不过尺,此乃以大为小,以是毛细而不成画;鼠乃如其大,自当画毛。然牛、虎亦是以大为小,理亦不该见毛,但牛、虎深毛,马浅毛,理须有别,故名辈为小牛、小虎,虽画毛,但略打扫罢了。若务详密,翻成烦复;约略打扫,自有神观,迥然活泼,难可与俗人论也。若画马如牛、虎之大者,该当画毛,盖见小马无毛,遂亦不摹,此庸人袭迹,非可与论理也。又李成画山上亭馆及楼塔之类,皆仰画飞檐,其说以谓自下望上,如人高山望塔檐间,见其榱桷。此论非也。多数山川之法,盖以大观小,如人观假山耳。若同真山之法,以下望上,只合见一重山,岂可重重悉见,兼不该见其溪谷间事。又如屋舍,亦不该见此中庭及后巷中事。若人在东立,则山西便合是远境;人在西立,则山东却合是远境。似此如何成画?李君盖不知以大观小之法,其间折高、折远,自有妙理,岂在掀屋角也!
古文己字从1、从亡,此乃通贯六合人,与王字义同。中则为王,或左或右则为己。僧肇曰:“会万物为一己者,其惟贤人乎。子曰:‘放学而上达。’人不能至于此,皆自域之也。”得己之全者如此。
藏书画者,多取空名,偶传为钟、王、顾、陆之笔,见者争售,此所谓“耳鉴”。又有观画而以手摸之,相传觉得色不隐指者为佳画,此又在耳鉴之下,谓之“揣骨听声”。欧阳公尝得一古画牡丹丛,其下有一猫,未识其精粗。丞相正肃吴公与欧公姻家,一见曰:“此中午牡丹也。何故明之?其花披哆而色燥,这天中时花也;猫眼黑睛如线,此中午猫眼也。有带露花,则房敛而光彩。猫眼早暮则睛圆,日渐中狭长,中午则如一线耳。”此亦善求前人笔意也。
《名画录》:“吴道子尝画佛,留其圆光,当大会中,对万众举手一挥,圆中运规,观者莫不惊呼。”画家为之自有法,但以肩倚壁,尽臂挥之,天然中规;其笔划之粗细,则以一指拒壁觉得准,天然匀均。此无足奇。道子妙处,不在于此,徒惊俗眼耳。
请收藏本站:m.zbee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