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仆[第1页/共3页]

风又起，满地黄叶堆积。

宝珠小跑着进了灶房，把炉子上温着的一壶热水提进许含章的卧房，往揩牙的杨柳枝上蘸了些细盐，用双手捧着递给她。待她漱完口，又往铜盆里倒了水，将毛巾浸湿，利索的拧了一把，奉侍她净了手脸，往她脸上涂好面脂，接着把她的头发打散，重新挽了个倭堕髻，用赤金点翠的钗子牢固住，鬓边再戴上一支小巧的八宝流苏钗，显得分外灵动。

“郎君啊，我都说了让你早些找个无能点的正室，好把她们管得服服帖帖的。你偏不信，说正房都爱毒害逼迫小妾，祸乱内宅，唉……”

许含章罩了件白底绣绿萼梅的夹棉披风，趿拉着软缎线鞋走到廊前，蹙眉打量着她一身的狼籍。

“老丈啊，切莫因为一时打动，而造下杀孽。”

这些小妾虽个个穿戴乌黑的丧服，撤除了明晃晃的金玉簪钗，但妆面仍画得精美动听，声音也放得格外娇软，遇着有男客上门记念，便摆出楚楚不幸的轻浮样儿，较着是想勾得对方心下垂怜，好找机遇把她们收了去。

“你当初说好了，要陪我到老的啊……”

“郎君啊，你骸骨未寒，她们就起了旁的心机，这可如何得了啊？”

他裹紧了身上的夹棉青袄，慈爱的端倪里透出一丝厉色，“但你固然放心好了，我毫不会让她们走出周家的大门。”

惨白的月光从重重树影中穿过，照进了灯火透明的灵堂。

这才第一天做事，就出了个大丑，也不知娘子会如何对待本身？

“要这个，另有阿谁……”

既然仆人家都这么不拘末节，那本身再拧巴下去，就有些造作之嫌了。

老道拈着白花花的髯毛，轻飘飘的走了出去，语出惊人道：“那些妾室不过是突然丧夫，才慌了心神，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只要你家仆人活过来了，她们定不敢持续冒昧。”

老仆吓了一大跳，腾地站了起来。

老仆往铜盆里扔了一把纸钱，又把将近燃尽的香蜡都换成了新的。

美妾们抹了把眼泪，怯生生的说。

“我虽不是那秃驴，但也一样不打诳语。”

接着又开端掠取拂尘，想要亲手摸摸这仙家之物。

语毕便化作一缕轻烟，飘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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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娘子，你醒了？”

老仆峻厉的板起脸，将拂尘收到一边，“既然是神仙，那怎能草率莽撞的把人家唤来？全都下去沐浴焚香，斋戒两日，然后再一道过来！”

不知何时，灵堂外站了个仙风道骨的老羽士，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许含章将披风的系带收紧了些，戴上兜帽，抬脚走向大门口，“既是初来乍到，那天然要出去吃，顺带见地一下此地的风土情面。”

“甚么？”

他没精打采的要了碗白粥，配两道咸菜，用汤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看上去没甚么胃口。

伴计面向后厨的位置，扯起嗓子将菜名报了一遍。

宝珠揉着膝盖，挣扎着站起来，讪讪道：“婢子方才没有看路，摔了一跤……”

宝珠很有眼色的跟了上来，指着斜劈面的巷子道，“从那边穿畴昔，再往南一拐，就到了。”

“去吧。”

“宝珠，如何了？”

被店里的热气一熏，许含章出了层薄汗，敏捷解下披风搭在一旁，然后捧起粥碗，表示劈面的宝珠快些进食，“待会儿我还要去各处转转。你不吃饱，哪有力量跟在背面？”

“诸位娘子莫要哭坏了身子，从速归去歇息，这里让我来守着就成。”

“那我明早又来。”

未几时，偌大的灵堂就只剩下老仆一人，映着满室暗淡的灯火，显得格外苦楚。